孟良川坐在河岸边的一个小咖啡厅的角落里,面前是在山谷基地扫荡和周克死亡时间中配合他的那位警官,递给他一个信封。
孟良川掏出来,只有两张薄纸。
第一张是黑白打印的照片,是程牧云的近照。
第二张写着简短的话:
十年前,程牧云在潜伏三年后一举捣毁国际走私集团从蒙古到俄罗斯这一条线路,收缴佛像、舍利子等上千件佛教至宝。其手下79人,殉职13人(无具体信息)。
程牧云在这个案子结束后正式退出,消失无踪。
其接替者是付一铭(付明),但并没接手程牧云的全部组内名单。
孟良川掂着手里的纸:“让我来理一理思路。”
他思考了几分钟,喝了口印度chai:“半年前,走私贩王文浩接到任务,要来尼泊尔换一批货。程牧云也得到这个信息,先一步来到尼泊尔,守株待兔。半年后,也就是一个月前,王文浩和几个普通朋友从印度入境尼泊尔,遇到程牧云和我,最后被抢走了货。”
“你不是替他把货送到咖啡种植园了吗?没看看是什么?”
“我没看,”孟良川继续慢慢啜着奶茶:“因为我觉得,程牧云的重点不是这个货。他抢走货,是为了让王文浩传消息给走私上线,告诉他们,货没了,是被程牧云抢走的。”
所以,直到确认王文浩已经成功传出了这条消息,孟良川才按程牧云的计划,把王文浩一行人扣押在了加德满都。
“消息传出去以后呢?”警官反问。
“等人来追杀他,”孟良川肯定,“那个走私集团当年被程牧云毁掉了一整条线路,肯定恨不得喝他血,吃他的肉。十年前的仇,加上这次的恨,新仇旧恨,一定会想干掉他,抢回这次的货。”
“可他引火烧身是图什么?想重新出山?继续和走私集团对抗?”
“不,他既然退出了,照他的为人是不会再出山了,”孟良川一口喝完chai:“他是想要清理门户,了结十年前的事。”
“清理门户?清理什么门户?他身边有叛徒?”警察惊讶。
孟良川说:“昨天我给他骨灰以后,他告诉我,他这次回来是为了祭奠十年前的兄弟们。他还说,假设他死了,让我不要相信他身边任何人,除了温寒。这显然在说他身边有内鬼。”
警察蹙眉:“假设他身边真有这个内鬼,一定已经收到了上线的任务:杀掉程牧云,抢回在尼泊尔丢得货。”
“对。”
这就顺了。
没错,这就顺了。
孟良川越分析越清醒,掏出一张彩色照片,上边是白天咖啡树丛下的画面:“来看,这是今天去种植园的人。”
警察凑过去,看到的是其乐融融的画面。程牧云握着一把咖啡豆,在对身边的女孩笑,身边站着一个少年和两个男人。
孟良川挨个指着人脸,告诉对方:“周周,付明,小庄,陈渊。这四个人里有一个肯定是内鬼,还有一个是上级监控他的卧底。”
“就在这四个人里?你怎么知道?”警察不懂这个逻辑。
“你看这张资料上写的,”孟良川拿起先前的纸,“他手下有79人,殉职的13人到死都没有具体信息。这就是他那组人的规矩,除了程牧云自己,任何人都是隐形的。可这四个人竟然被同一天暴露出来,只能说明:程牧云最怀疑的就是这四个人,暴露出他们,哪怕他自己死了,也会有其它兄弟继续查下去。”
警察“哦哦”了两声,突然,一拍桌子:“不对啊孟良川,我们都能猜到这些,万一内鬼察觉危险,跑了怎么办?”
“来不及跑了,从他们出现在咖啡种植园开始,就跑不了了。”孟良川双眸深沉,“除了13个冤魂和死了的周克,还有61个人在暗处盯着他们每一个,谁也跑不了。”
从内鬼接到程牧云的消息,让ta去咖啡种植园开始,哪怕ta猜到这是个陷阱,也必须去。
否则,就等于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程牧云。
这个人的世界正如他自己所说,没有仁慈和宽恕,他对背叛者会以十倍来偿还,他对恶人,会用百倍来告诉对方什么是“恶有恶报”。他的一个中国警察朋友死在尼泊尔的走私基地,他就将那个基地彻底暴露在警察视线下,山寨全灭,连根拔起。
他对恶人,确实比十八层地狱还要严苛。
十年前的13条人命,还有周克,一共14条兄弟的命,他怎么可能放过那个内鬼。
这就是他的“家法”。
孟良川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
满是油灯的大殿里,站在两侧的金刚罗汉们,静默无声地俯视着大殿中的四个人:
周周,付明,小庄,陈渊。
晚饭后,有人在咖啡园里搭了个白棚子。
程牧云曾在绑匪手里救出过他们的大儿子,自然是贵宾,所以有这种待遇,仆从环绕,和几个多年没好好说句话的老朋友玩玩牌。
温寒远远地望了望树下白棚子里的热闹,决定四处随便走走。她绕着咖啡种植园的排水渠向北走,很快,就听到热闹的乐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