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案巡抚?”
陈平安话音落下,包厢之中骤然寂静如死。
无数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上那枚鎏金雕琢的令牌。
其上四个大字纤毫毕现。
确确实实是八案巡抚的令牌不错!
也就是说……
郑府尹抬头看向依旧是古井无波的陈平安。
这个毛头小子,竟是朝廷派下纠察各州的巡抚大人。
而他们,刚刚居然在与八案巡抚商讨走私的利润?
如此疯魔的一幕,郑府尹怎样都难以想象。
不等他开口,陈平安伸手拨开脖子上的刀刃,冷笑道:“郑府尹,如今可以坐下好好说话了吗?”
郑府尹脸色如死一般青白。
“放心。”
陈平安看着他笑笑:“我这次来,不是为了纠察你们的走私,但要如何做,还得看你们如何配合。”
他说的倒是实话。
自打运河通行以来,走私一事在永和城至青州,便是蔓延许久,根深蒂固,怎可能凭着一个突然出现的八案巡抚,便能够轻易拔除?
何况连河运署的主事都分了一杯羹,更是难以想象根系究竟何等复杂。
郑府尹眼光一闪,那便是有的谈?
“大人果然是大人,快言快语。”
郑府尹连忙敬酒一杯,笑道:“大人想要何物尽可开口,只要我等能做到的,必然配合。”
“好说。”
陈平安将昨日与赵山所说之话与几人复述一遍。
听到前两个条件时,几人皆还算是轻松自在。
他们便是永和城的主官,调一艘船自然不是难事。
可听闻最后一个条件时,便是都僵硬在原地。
“大人……这个,怕是不行。”
陈平安眉头一挑:“为何?”
郑府尹有苦说不出:“大人若是要些银钱,我等给了也就给了,但这十分之一的利润,可不是小数,我等说不上话。”
“这运河便是在你等的把持之下,怎会有你们说不上话的由头?”
闻言,陈平安也来了精神。
“这个……”郑府尹纠结片刻之后,说道:“大人,不如这样,我等自发筹十万两银票,送与大人,就当是结个善缘,但那一成,大人还是莫要为难我等了。”
听到这话,陈平安的呼吸不由粗重。
听这口气,十万两白银似是还远远不够那一成的皮毛。
虽然想过他们这些年捞了多少,但在听到这话之时,还是震惊非常!
京城之中一般百姓家里,三四口人一
年的吃穿用度往大了说,也就只有二十两不到罢了。
他这一城之地的主官,开口便足够五千户百姓一年用度?
此间肥油,可堪一斑。
强压下心中震惊,陈平安冷声说道:“郑大人,你在官场久矣,理当知道,巡抚向来只听命于陛下,我此时助尔等隐瞒此事,可是死罪一等。”
“潮水来回,终究是些微之事,唯有山涧流淌,源源不绝,才是理所之道,郑大人,你为官多年,不该不知道这个道理。”
郑府尹此时早已是满头大汗。
陈平安的话他当然明白,但这件事也确实并非他能决定的。
运河之中走私利润,至少有五成要交于京城之内的顶上之伞,剩下的有两成用于安抚下边的人,分分散散,最后落到他们自己手里的,也不过只有一成多些罢了。
如今陈平安开口就要一成,必然会有人的利益受损。
这套体系在永和城维持这么多年未有变动,便是各方的利益借得到了保全,若是突然有人动摇平衡,甚至不需要朝廷做什么,便足以让内部自行崩塌。
郑府尹也正是看到此处,方才在施压之下犹豫不决。
眼神骤然凛冽。
身后护卫似乎
明白了什么,悄然攥紧剑柄。
不着痕迹将陈平安二人围在中央。
“郑大人莫是不愿意?”
“大人,我想请见一下您的过路行证。”
郑府尹忽然说道。
“你是何意思?”
陈平安冷笑。
反应倒是颇快,难怪能混到今日的地步。
历代巡抚皆是携带京城特发的行证,途径一路,便要印下当地府衙大印,以作证明。
但陈平安的行证早已交给老刘,身上哪还有证明?
“拿不出来?”
郑府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难怪,以往就算是有巡抚前来探查,京城的上线也早早便会给出消息,让众人得以准备。
这一次突然冒出来个八案巡抚,却没有任何消息。
“来!给我拿下这两个冒充朝廷命官的大胆贼子!”
“郑耀先,你好大的胆子!”
陈平安拍案而起:“对朝廷命官动手,你这脑袋,便是真不用要了!”
“朝廷命官?若真是陛下亲赐,如何没有行证?”
郑府尹拿起拿起令牌:“八案巡抚?这令牌说不得便是从何处偷来,或是半途劫走,不过无妨,先押入狱中,之后大有时间可以慢慢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