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几声脆响,一只手轻轻地叩在门扉上。过了一会儿,屋里亮起了灯。隐约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吱呀”一声,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探出头来。他举起手中的油灯,照了照门口。
门口站着的是个发髻凌乱的青年,一身绸衫,怀中抱着一个花团锦绣的襁褓。清秀的俊脸显得有些疲惫,但表情还是一片柔和。只听他低声问道:“冒昧打扰,敢问可否借些食物?”他看了看怀中的婴儿。
汉子一愣,随即仰头喊道:“孩子他娘,快来快来!”
屋子并没有多大,但修得结实牢靠。坐在屋里,隔绝了屋外阵阵冷风,温暖得有些不可思议。
眼前的妇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体态略显丰腴。一双圆润的臂膀,正在熟练地给玉锵换尿布。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这孩子生的就是个福气样儿,瞧着小脸,真俊。”
郭临接过汉子递来的茶杯,捂在手里。听到妇人夸奖玉锵,心情微微一松,笑道:“谢谢!”
汉子在郭临的身边坐下,望了她好几眼,才犹豫地问道:“公子,你是不是遭了强盗,和家人走散了啊?”
“嗯?”郭临喝茶的动作一顿。
汉子笑道:“别看我只是个樵夫,冬日里偶尔也会上山打打猎。你身上的血腥味我闻得出来,可是受了伤?”
郭临一怔,笑着摇了摇头:“打斗时,溅的。”
“这世道啊,就算官政清廉,也难免有这样的事。不过没事儿,你是前来上京的人吧?等天亮了,进城到京兆府说一声就成。我们这儿虽然是郊外,但京兆府的那位郭老爷还是会管的。听说郭老爷来头大,又肯为我们这种小民办事,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你找他,绝对能把那伙强盗一网打尽。”那汉子说着,还做了个挥拳的姿势,嘿嘿直笑。
在这种情形下听人夸奖自己做官之道,还真是讽刺啊!郭临不禁苦笑起来。
一个时辰前,在那间隐蔽的小院里。
杀了庆王的赵王仰天狂笑几声后,就用一双阴霾的眼紧紧盯着庆王的尸身,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贺柔站在他身后,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几乎傻掉。
郭临则蒙住玉锵的眼睛,走到离庆王的尸身远些的地方,不想让他也受到这些血腥的影响。
此刻,她的面上勉强还能维持着冷静,实际上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
庆王死了,死在她的剑下。
虽然那时的她并没有要置庆王于死地的念头,而且这一击是赵王出的手,可这里没人能给她作证。以贺柔所站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如果赵王日后重回皇宫,他咬定是郭临杀的庆王,那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将这里,任何能造成这一说辞的可能,都给抹去。郭临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思考该如何行动。
其实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在疼,背后被划的那道口子,经过刚才抬臂的大动作已经又裂开了,撞到墙壁的后脑还在隐隐的阵痛。她从白天和七皇子一路奔波,直到现在半夜里的几番厮杀,早已是精疲力竭。
可她此时不能倒下,眼前的贺柔和赵王,都不是能信任和依托的人。
门外渐渐响起脚步声,郭临和赵王同时一惊,却听有人小声喊着:“赵王殿下!赵王殿下!”
赵王顿时欣喜若狂:“安叔!”
他径直迎到门口。郭临趁机上前,把还插在庆王胸口的剑抽出。
一个黑衣的魁梧汉子走了进来,他激动地一把抓住赵王,上下打量:“殿下,您没事吧?”
赵王笑道:“一点事也没有!安叔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们寻到这里时,刚好碰到了从这个院子逃出去的几个庆王手下,知道您在这里。您……没事就好。”这个被赵王称为安叔的汉子还想多问几句,但看了下周遭环境,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和赵王一道走进屋内,扫视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最后看向屋子中央,死不瞑目的庆王。微微一惊,回头望着赵王道:“是您做的?”
“是啊!”赵王的面上闪过一丝狠绝,这是他今日做得最爽快的一件事,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我终于替自己报仇了!”
郭临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手下微动,不动神色地擦干净了剑身上的血。
那安叔却是一愣,他一进屋就注意到了郭临和贺柔。眼下他们还在场,赵王就亲口承认了自己杀人,万一……他想到这里,神色平常地扬头问道:“这二位是?”
“这位是京兆尹,是他赶来救了我。”赵王很欣赏郭临的武功,语气上便颇为讨好,想要将和她打好关系。他继而望着站在郭临身边的贺柔,声音一哽:“这是我的前未婚妻。”
贺柔闻言一颤,赵王刻意地加重了那个“前”字,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她心中惊惧,不由自主地往郭临身边靠了靠。
郭临见状,看了眼赵王,正要开口。安叔却先她一步,呵斥道:“殿下的孩子脾气还是不肯改,今晚的苦头没吃够吗?”
赵王恨恨地瞪了贺柔一眼,却没再说什么了。郭临暗暗一惊,没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