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的旧屋房间不多,堪堪能容下他们俩个。
阿鹦不好意思道:“好在现在小应儿大了些,阿姊若不弃与我同屋可好?”
史书记载韩信三十六岁三族夷,子孙皆无下落。
小应儿,韩信的长子叫韩应么。
许栀不欲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韩信现在还潜于民间,只要秦朝好,韩信不足为惧。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还有楚国的追兵,她是有意要引起楚国的注意,她与李贤在淮阴城中闹了一番,李贤当街杀了人也没引起大的变化,身后自然有她的暗卫相随。
许栀也担忧与她与楚国人打起来的时候会祸及无辜。
一番推脱。
“屋外大雨瓢泼,阿姊要到何处去投宿?”阿鹦面色涨红,似要哭了,委屈道:“我们这样鄙陋的屋子的确委屈了姊姊。”
“哪里的话。”许栀于雨前回头,阿鹦的母亲正在后屋内抱着韩应哄他安眠。
这样安静的景象,又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
许栀凝视阿鹦的眼睛,“我担心给你们添上麻烦,多谢你,也谢谢你夫君今日之援手。”
“夫君一向不愿生事,平日谨慎行事,迁回老家如是。”只见阿鹦上前两步,浅棕色的瞳眸中析出了聪慧通透的光芒,“阿姊,我知道你是谁,我要报恩于你的。”
许栀微愣,不动声色看着她。
阿鹦伸出手,朝她柔和一笑。“八年前父亲回家说是得于贵人恩赐返乡,父亲去世后,我与母亲一直不知道恩人是谁,后来母亲年纪大了有些健忘,我也没再提当年的事情。”
“你何时知晓我的身份?”
“你与张良先生那日走后,有城父的人来与夫君买山珍,这才说到张良先生回了城父。我想起父亲……你是张良先生的学生……而现在楚国又在寻一人…”
说到这里,阿鹦将要跪下,低声道,“公主殿下恕我怠慢。”
许栀扶住她没让她跪下去,“为何之前不与我说你知道我是谁?”
阿鹦面露难色,“方才您有意要与那位大人自称兄妹。我知道公主想要隐瞒身份。”她咬住唇,又道:“夫君这下离开,我才与公主言谈,夫君是楚人……我担心公主会有所顾忌。但公主放心,夫君一向对国别之分不甚在意。阿鹦觉得公主这个时节出去很不安全。”
她的有所顾忌倒不是如阿鹦所说。
“韩信知道我的身份么?”
阿鹦摇头。
许栀见她欲言又止,让她直言。
“公主,恕阿鹦以下犯上……大多数楚国人生性桀骜对檄文流言一概不理。可张良先生是个韩人,我也是韩人。对韩人来说,流言蜚语如千针百刺,让人生不如死。公主对我父有救命之恩,张良先生对城父父老有庇佑之恩。若公主有机会,日后定要澄清这些流言。”
许栀心一沉,如何不是遭了万钧重锤!
真正错就错在这里——那不是流言,而是事实。
许栀遏住情绪,“阿鹦,为避免你们惹上麻烦,你定要缄口于此。”
正这时,咔嚓一声,门外响起了韩信的声音。
韩信着急地进了院子。
“阿鹦快来!”
许栀点头,阿鹦赶忙迈出,“夫君!”
韩信进屋,只见他肩上蓑衣不停地淌雨,他举着手里拎了根草绳,绳子上提着两条鱼。
“我方才在外又遇到了那位好心的夫人。她家婢女求我救她们,阿鹦,我实在不便,你快过来看看那位夫人!”他说完,将鱼甩进一旁的陶盆,又很快折了回去。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身形弱小的婢女给一个夫人撑着伞。
阿鹦一看院外,便往外奔,帮着婢女去扶。
那位穿着不俗的夫人蹙着眉,嘴唇有些苍白。
那夫人一手扶着肚子,正慢慢往屋这边,鞋袜全是泥泞一片。
许栀也想跟出去帮忙,恰好李贤从房顶一跃而下。
他拉住她,好像是大雨天在屋顶待久了,他的手很凉,连同话语也是,他淡漠地看着外面不远处在雨里挪动的四个人。
那个叫韩信的,在一旁撑着不大的伞,活像个傻子。
李贤略侧头,“如此大雨,你去干什么。照她们这种走法,再等上一刻钟也走不过来。”
许栀对李贤这种冷血的态度感到心寒,“那该是个孕妇,好像是动了胎气,这可不能等。你不帮忙算了,不要碍我。”
他冷道:“你再和她们挤在一起,要走多久?你也不怕伤着自己。”
“可我见那夫人情况不大好,好像腹痛难忍,她看起来该有八九个月的身孕了。”
孕妇。李贤憎恨这个词。
前些天,他们共处一室,寻着山洞住的时候,许栀一声不吭,一句不提张良,却在夜间频频唤张良的名字。
雨下得越大,李贤越能允许自己在这种阴沉沉的氛围里幻想残忍。
只是……他轻易地被眼前的人所击败。
他看不得她愁眉不展。
“公主真有同理心。”李贤撂下一句话就走进了雨里。
许栀一懵,什么同理心?
“许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