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一人拍了他的肩,见到来人,魏国公子长呼一气,颔首作礼,逃也似的后退一步到他身后。
“殿下。”魏咎不服高冠,着秦制官服也尤为挺拔。
魏国得益于魏咎所庇护,又最为安分守己,便被允许参与此宴。
“正好你在,”她摆摆手,其余人都退下了。
“方才臣之族弟多有冒犯,公主莫要往心上放。”魏咎说。
他为臣的自称,让许栀愣了一下,这是一种似曾相识的重压。
许栀压下心头的苦涩,“他们看样子也不好管教,如果你觉得为难,其实不用……”
“殿下。”魏咎止住她的话,“大王与殿下对臣的恩遇,臣铭记于心。若臣不在秦,显也之祸,魏地难以安民。”他见四周无人,才续言道:“殿下。臣不能令魏覆辙韩之乱矣。”
嬴政是何等凌厉威严之人。他眼里绝对容不下任何暴乱的疑点。
也只有魏咎知道,自从张平自缢,韩国王室之中就只剩下了韩安一人。
当年的张良,今日的魏咎。
许栀一时间将他们的身影重合,两个人却走出了不同的路。
“殿下,”
她一时间彷徨,冬日天气寒冷,她鼻尖蓦地发凉。
于是语速加快。“对了魏咎。我日前给你的书卷,你看得如何?需要更新的吗?除了《农桑辑要》之外还要不要其他的?”
“此书之中处处精妙。咎还要多加实践。”
“嗯。也不用着急。我听闻你与郑国相交甚好。”
“水令是个极衡一的人。”
魏咎的出身就让他对权利斗争相当敏感,他默了默,“殿下似乎面有难色,是不是李廷尉有微词……近来殿下的事,若殿下需我相助,咎定赴汤蹈火,竭以全力……”
许栀止道:“不是我瞒你。你知道的,有时候一个人想要变得纯粹,那么朝上的事,知道越少越好。”
李斯和郑国是师兄弟。
战国时期,韩国没少受魏国欺压。
她不想本可以成为知己的人有瑕疵怀疑。她特地为郑国,不着痕迹的向着魏咎解释了一件事。
许栀笑道:“李斯是个人精,郑国却很早就是个傻子。他在朝上公然为张良说话,把父王惹得大怒。这才将他喊去和李斯勘察鸿沟。你偶尔护着一下他,别让他什么事都往前冲。”
人有时候就这样别扭。魏国之水患并非郑国首赞。
魏咎肉眼可见的舒展眉目。他这才能把自己对魏民的责任与对郑国的交情有一个合理的安放。
许栀续言:“除了农事机械,若郑国对将机械与水利结合的事情感兴趣。墨先生那里还有很多东西。”
多年前终南山上,魏咎与许栀早已心照不宣。
他知道她掩饰着苦闷。
“永安殿下,许多事还要你宽心才好啊。”
她顿了顿,错开他的目光,看了外边,嗯了一声。
蒙毅立即投来一个暗示她别生事的眼神。
这是扶苏的婚礼,她疯了才会在宴会上惹事。
还好她来得早,只有零星的列国王室宗室在内。
——
虽然说国婚不少,但对一向崇尚节俭的秦国来说,规模罕见。
红黑绸布,穹顶在天。
长公子扶苏年少便在函谷关历练。大王诸子之中,只有他能将刚毅武勇与儒雅端方这两个在外人听来毫不相干的词结合在一起,却不显突兀。
王翦骁勇善战之名臣民皆知,更是灭五国之能将,列国惧怕。而其不骄不躁,教子御下,皆有方。与朝臣结交,更是让人深深敬佩上将军之张弛有度。
王翦的掌上明珠,他的独女王姮,自幼在军营中成长,改良弩机,亲率弩队攻下辅佐秦军主力攻下数城。
“天作之合。”
顿弱这一声叹谓可谓不偏不倚。当日说亲,正是他出面策动。
顿弱比在赵国回来之后要更老一些了。
他已经年近八十,望着满殿的华彩红赤,他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
扶苏的身影渐渐与他父王重合又偏移,扶苏英气俊俦的五官之上,镌刻了一种与他父王不同的眼睛。
顿弱与尉缭和姚贾不一样,他不是嬴政时代的客卿,他自昭王时期就来到了秦国。
蔡泽死后,顿弱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唯一的三朝元老。
顿弱的身前隔着很多的年轻朝臣。
他看着扶苏这一双年轻的眼睛。
在新人入殿之时,大抵是他坐得离王室稍微近了。他对侧的右方便是嬴荷华,扶苏的视线轻轻扫过时,恰好与他苍老的眼睛接触了。
楚亡后,顿弱头一次发现了这种缓如水的力量,与他父亲有着朦胧的差异,教看的人不会被他的眼神灼伤。
顿弱所见的后生其中就有李贤。
顿弱也没想到,原以为从邯郸回秦后,他本该平步青云的仕途却陷入了寒潭。以至于整整六年,他不升反降,甚至连咸阳也回不得了。
至于他与永安公主。原先楚国没灭,他们之间的事被人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人尽皆知。
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莫名其妙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