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瞩目的王室势力。
蒙毅明白眼下这个时候,永安公主出城,她做此装扮,不是瞒着嬴政,而是要瞒着荀子。
但眼下,他看她并不是之前那种赴嫁去楚、相忍为国的形象。
只见嬴荷华一张漆木矮案旁,并没觉得自己深夜在李贤的房间有什么不妥。
她和李贤之间,早在他们逃婚之时就已说不清。
这场谈话在烛火烧灼到尽头的时候方停止。
蒙毅不便久留,只说了句:“公主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还望监察竭力相护。”
李贤颔首。起先,他以为只是寻常的叮嘱,蒙毅一直以来,也就这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了。
蒙毅离开不久。
雨又下大了,风也乎乎刮了起来。
许栀放下添好灯油的盏,回头看了一眼李贤,压下许多不快,好言道:“明日一早还有许多文卷等你过目。”
“我不打扰你养伤。”
她总能把威慑驭下和婉言以告结合在一起。
李贤没说话。
他沉思着,悄然间,他竟然从蒙毅临走之前的话中听出了提醒的意味。
蒙毅从楚地回都,楚国水系众多,他的衣袍带着南方潮湿。
李贤并不能立即理解,因为许栀出手,让陈平用计将项羽留在项燕身边,为他们安抚了一个怎样的隐患。
荀子自齐国而来也毗邻东海,可比海水还要深的,就是大洋,大洋之下,暗藏的,除了一群群的鱼,还有洋流与暗海,这里面的漩涡,绝非常人能够忍受。
李贤是个身处其中的人,他目视秦国一步一步坍塌,一步一步无能为力。
这个鲜血铸就而成的帝国,刀剑是它最坚硬的外壳,律法是它最有力的刑法。
蒙毅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刺客赶到刺杀荀子。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李斯的出手,亦或是咸阳王廷商议的结果?
李贤本要下意识以为是他爹了。
他抬眼,目光透过窗户,就这样与不远处房梁上的人对视了。
外面的黑衣人,他认识他们。
他头皮发麻,心口一震,难掩阵痛侵袭,李贤这才发觉他腰际那段整齐的伤口到底有多痛。
荀子来齐。到底是嬴政不愿意,还是他父亲不愿意,亦或是秦国不愿意?
这些黑衣人是普通人,是秦国人,是许栀流落楚地淮阴时的密阁杀手。
李贤终于明白上一世下落不明的书简到了哪去。
今夜他们腰间都带了火匣子,他们来到这里,不是为杀荀子,而是为了焚毁书卷。
焚书之论怎么可能是一时之言,拍了脑袋就决定了的事,而是早有迹象。
这就像人们创造出机械是为帮助工作更加迅速快捷,然而机械失控之后,机器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人的骨骼绞进碾碎。
他们曾经亲手打造出来的秦朝,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帝国机器?
怪物一旦养成,非外力人力可以挽救。对一个国家来说,也是如此!
如果它本身就需要绑扎在战车与杀戮之上,用阴谋和算计装点修饰,认为仁慈与良善是笑话,那它到底算什么样的怪物?
一个帝国被绑上冷刻无情的躯壳,又怎么能千年万年?
李贤日夜所思无果,他快要被反复无常的深渊沉溺至死。
至此,他才触碰到了一点玄机。
“别出声。”李贤颤抖着,只能说出这句话。
她也是个很知趣的人,看见冷光一凛,她便知道今夜不会平静。
“难怪你要我早回咸阳。”
她不知他为什么蒙住了她的眼睛。
剑光刹那闪烁,拳招如电,残影纷飞。
卢衡就知道,他手中的剑在这个混乱的夜晚难以一直保持干净与安静。
夜色浓厚,这十来个黑衣人速度之快,力量之强,令人几乎难以捉摸,宛如鬼魅。
冷酷残忍的气息弥漫在整个驿馆。
泥土中的腥味变为了血腥味,惊雷又起,划破黧黑的天际。
卢衡果然是个绝世高手,一招一式之中,冷光寒冷的剑锋劈开冷雨溅起雨花。
灯火一灭,一剑破敌。
而火光却还是掠过了他们的眼,蹿起一条火龙。
没有等到第二日的五更四刻。
许栀就见到了荀子。
荀子看着西房烧得黑黢黢的墙壁,竹简的灰烬落了一地,他一言不发,简直要气得昏厥过去!
许栀立即围了上去,急切往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苍白的脸色才慢慢转红。
大梁的守卫很快出动,收拾了残局。
她永远不会知道,今夜雨里死的不是刺客而是秦国人。
荀子走入咸阳城这天。
滚烫的阳光将树叶烤得很热,风一吹,树冠上的叶片摇晃翻滚,像鱼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