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对着询问沈兴道:“沈大人,您奉圣旨出京月余,陛下心中甚是挂念,不知沈大人这调粮一事,可有眉目了?”
“恩。”
沈兴点了点头,而后冷冷扫了张文远等人一眼,马上将章纶收集的证据递给了王吉。
王吉越看越心惊!
只见上面详细记载了湖广数十位官员,如何胆大包天,如何监守自盗,做空粮仓的所有罪证。
其中所涉官员之广泛、所盗粮数之巨大,更是骇人听闻。
王吉当即阴沉着脸,将手里的证据呈给襄献王,道:“王爷,不如,您也看看?”
“好。”
朱瞻善点了点头,飞快翻了翻。
不一会儿,便勃然大怒,他一把将手中的东西砸向湖广承宣布政使姚文兴。
“看看你底下人干的好事!这就是你管的衙门?我看你这个承宣布政使是不想当了!”
“王爷!王爷息怒!”
姚文兴到底一把年纪了,关节都开始僵硬,一个礼行得磕磕巴巴颤颤巍巍,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似的。
他凑在账本和名单上一个个看去,睁着昏花的老眼,恨不能将眼睛都贴到纸上去。
好半晌,这才放下账本,枯瘦的脸转过去望着地上跪的的张文远等人。
但敏锐的沈兴却注意到,姚文兴明明只是平平无奇地一瞥。
可张文远等人却好像是见到了阎王爷似的,瞬间一个个大汗淋漓,脸色刷白,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
这个姚文兴……好大的官威!
沈兴皱了皱眉。
他自是心知肚明,官粮被贪一事,和姚文兴绝对脱不了干系。
毕竟一个连圣旨都敢不来接的人,还能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可章纶搜集的证据中,最高也只涉及到了张文远、汪廷栋这些人,表面上看去,这官粮一事和姚文兴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说明,姚文兴明面上和气,但实际上狡猾异常,行事滴水不漏,不留半点把柄,甚至可能心狠手辣,这才能让张文远他们只一眼便吓得动弹不得。
这样的人,极度危险!
“你们……”姚文兴缓缓开口,仿佛年迈的身躯让他说话都有些吃力。
“你们怎敢如此呀……”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大骂道:“盗卖官粮,谋害钦差,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杀头的大罪?即便是本官想念在多年同僚的情分上想为你们求情,可我大明律例森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几个……”
说完,姚文兴痛苦的闭了闭眼,仿佛不愿看到这些昔日同僚被一一砍头的惨状。
而此话一出,张文远等人却是彻底慌了神。
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姚文
兴这话,便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且,并不打算保这几个犯了事的人。
“大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张文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他声泪俱下。
“大人,下官上有老,下有小,下官不能死啊!”
“大人,这盗粮一事您也……”
“住口!”姚文兴突然面色一变,语气森然。
他一眼扫过张文远,浑浊的眼底看似古井无波,可张文远却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咽喉,再也不敢多吐一个字。
姚文兴见他闭嘴,又缓缓开口道:“你们这群人所犯的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本官劝你们赶快认罪伏法,我还可依着同僚之谊,请求朝廷给你们家里保留一丝血脉,如若冥顽不灵……”
轰!
张文远耳朵里哄了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一刹之间,面如死灰。
他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姚文兴的话,摆明了就是在暗示他,最好自己将所有事情全部扛下来,乖乖地当好背锅侠。
否则的话,若是自己此时敢多说半个字,牵连了其他人,那张家全家……可就都没了。
毕竟,姚文兴的手段,从来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张文远短促而痉挛地呼了口气,接着他艰难地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
子里发干似的:“下官明白了,下官认罪……”
说完,张文远直接瘫软在地上,双眼失神,满脸死意。
姚文兴面色缓和下来,双手揣进袖子里,不急不缓开口。
“既然你认罪伏法,那余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来人呐,将张文远及一干人等押入大牢,听候审讯!”
“慢!”沈兴突然插话道。
姚文兴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兴,面上带着一抹格外和善的笑意道:“钦差大人,可还有何事?”
“陛下交代了一个月内必须调粮北上,如今时间无多,本钦差必须弄清楚,张文远等人,到底把常平仓内的官粮弄到哪里去了。”
沈兴压制住内心的愤怒,神色如常地向前一步。
刚才姚文祥威胁张文远的话,沈兴也都听明白了,即便是他被姚文兴的胆大和无耻所震撼与愤怒。
可他依旧很清楚,眼下无凭无据,又有人甘心做替死鬼,这时候继续咬着姚文兴不放,已经不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