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诚哉此言!
这一刻,赵馨予的心里,甚是欣喜与惊愕:这凤儿姑娘,原本只是晋王府里一个看似再平常不过的侍女,对于天下苍生,怎么会说出如此让人心悦诚服的言语来!如此的见识和襟怀,就是那些手握权柄的文臣武将,也未必就及得上啊!
而自己,也曾小瞧了她。
“哦,凤儿姑娘,就此机会,再说说这天下大势……”这一刻,赵馨予还真是真心求教了。
凤儿微微一笑:“赵姑娘,你既有此意,凤儿也就在此多啰嗦几句。嗯,那大汉王朝,立国之初,历经数代君主的励精图治,也曾经盛极一时了吧?只是,终究也难逃盛极而衰的套路。一些人习惯于说,既然汉高祖斩白蛇而起义,那么,此后的王莽篡汉,就是上天的某种报应。那大意就是,也要将整个大汉王朝分为前后两段。仔细想来,这外戚篡位,似乎更意味着,高祖嫡系的传承,已然显出某种颓势来。要不然,谁人敢有那种窃取社稷神器的心思?”
“是啊,朝纲不振,”赵馨予应和道,“旁人才会有觊觎之心。如此说来,民间的那一句‘一代不如一代’,倒也不尽是信口开河。”
“至于后汉的衰落,主要就源自外戚和宦官的交替专权。”凤儿接过了话语,“不过,仔细想来,如果不是王室衰微,又何来这一怪相呢?试想一下,光武中兴前后,会是这样一番景象吗?当然,当朝纲不振这一现象,已然是言语所不能说清楚之时,一些人就想起了‘天意’‘气数’‘天命’之类的词语。只是,这社稷,更多的是与苍生联系在一起的,那些‘天命’什么的,又如何能够说得清楚?”
到了这一刻,赵馨予的心里,就像那沉沉暗夜里,不时闪过一阵电光。然而,真要仔细分辨之际,那电光,却又一闪而过,再难寻觅了。
“哦,凤儿姑娘,”赵馨予试着这样说道,“你对天下大势的看法,确实发人深省。不过,不过呢,似乎说得宽泛、笼统了些。本座的意思是,像我们这些远离中枢之辈,又该如何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呢?”
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凤儿这样说道:“赵姑娘,你,你说到了‘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这样的词语,确实眼光独到。是啊,如果真要逆天而行,多半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吧?嗯,前面那些话语,说得太大了些。嗯,对于我来说,如果确系梁冀大将军嫡传,对于这后汉,不免会心有微词。只是,后来,后来我更习惯于这样想,或许,更应该把家族、个人的恩怨,放到一边,然后,再看看有没有这样一条路:如果行得通的话,黎庶苍生都能够从中受益?嗯,大概的意思就是,当这样的一条路就在眼前之际,苍生社稷,从此告别了烽火硝烟、征战杀伐,到处都是一派安居乐业、和平宁静的景象……”
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头部,赵馨予冥思苦想着:凤儿的这一番话,似乎是在含蓄地表明:自己为什么会毫不迟疑地站在“少主”司马炎一边。嗯,应该是这样的,她隐隐地觉得,“少主”上位之后,将会有一番新的景象!因此,她就要为少主奔走效命。
对此,本座又该如何自处呢?单论人望和才略,蜀汉后主如何能够与这位“少主”相提并论呢?
在这种情况之下,真的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吗?
这凤儿,审时度势,抛却了个人恩怨,想得更多的是,苍生社稷!
如果真有时代潮流这样的说法,那么,她的这一想法,应该就是更接近于顺势而为了?
当初,本座从后主那儿,所受之命,简而言之,就是“破案缉凶”。然而,当那些真相渐渐大白之时,我才发现,事情远不像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至少,到目前为止,那叛国求荣的魏基立,正托庇于曹魏将领夏侯衡帐下。显然,如果还有下一步,那么,肯定是要和夏侯衡一伙兵戎相见的。而凤儿心中的“少主”司马炎,跟夏侯衡一伙,也势同水火。
这样说来,既然有着共同的敌手,本座跟凤儿一方联手,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诚然,连后主本人都心灰意冷了,本座确实也可以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了。只是,心中似乎总有那么一种声音:放过叛国求荣的要犯,你的良知何在?多年以后,你有何面目去见泉下的先祖?那正义之剑一旦出鞘,又如何能够再让奸佞逍遥法外?
如此说来,此时此刻,我已然来到了那岔路口。那么,四顾茫然之际,我又将何去何从呢?
仔细想来,这凤儿姑娘,其实还是颇为宽厚的,她从来就没想着,要把什么强加于人。
对此,似乎也就可以这样理解,本座跟她,可以作某些方面的联手或合作。至于名义什么的,双方都可以暂时搁置一下。
也就是说,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就是那种走一步算一步的情形,双方都保持着各自的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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