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怀’二字入耳,祁君逸像是傻了,根本理解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开怀?
他给她用刖麝,她竟然会认为他开怀。
……原来上辈子她一直知道刖麝的存在,并且她是这样想他的。
祁君逸神情恍惚,只觉得自己心口发紧,像是被只大手狠狠握住,然后直直往下拽。
瞬间而来的失重感,叫他站立不稳,跌坐了回去。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祁君逸双目失神,死死按捺住心口的翻涌,开始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在她常用的佛莲香中添了刖麝。
小产过后,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差了很多,虽还没有到药不离手的程度,但太医说身体调养好之前不宜有孕,就是怀上了也容易保不住。
那会儿她沉浸在失子的痛苦中,整日郁郁寡欢,很长一段时间,对外界所有事都提不起兴致,待他也十分冷淡。
祁君逸能理解,因为她自幼亲缘浅薄,那些所谓的亲人,待她都不好,所以她一直想要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孩子来了,却在他们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她不知道,除了肉体的痛苦不能分担外,他心中丧子之痛的苦闷不会比她少。
最开始,他将一切过失都揽在自己身上。
是他自欺欺人不愿接受自己对她动了情的这个事实,不肯承认她对自己的影响,不甘心自己的情绪任由一个女人操控。
所以他抗拒,他挣扎,他试图将她当做寻常妃嫔对待。
不去关注,不去理会,他的目光该放在朝堂,而不是一个女人身上。
很多次,实在耐不住心中的驱使去见她,冲动过后,又开始懊恼。
那两年中,他就是如此周而复始,自己跟自己较劲。
直到她被罚跪于韶光宫,小产失子,他才惊觉自己那些违逆本心的行为有多可笑。
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坦然的对她好。
他见不得她哀哀戚戚,也见不得她郁郁寡欢。
当时的她深陷失子的痛苦中,若将太医的话说给她知晓,只会叫她更为伤怀。
不忍她知道实情而难过,他悄悄在她最爱的佛莲香里添了刖麝。
他当时想的是,她要孩子,用不了多久,等她养好了身体,他们早晚会有孩子。
那会儿,他尚不知道她的身体之所以会总不见好,是因为中了毒。
后来她身体愈发虚弱,他才知道她是中了神仙醉,孩子怀了也保不住,所以她会小产。
他开始觉得庆幸,庆幸她怀胎时日短,若是月份再大些……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的孩子懂事极了,知道娘亲负荷不了自己,选择在尚未成型前就离去,没有过于消耗她的身体。
只是他一直不知道,不知道前世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误会,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清楚刖麝的存在。
在他一次次安慰她,养好身体,他们还会有孩子时,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那么早就知道了刖麝的存在……
她都误会了他什么?
既然误会他,为什么不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忍着。
她怎么能表现的那样自然,整整三年,在他面前半点痕迹都不露!
她究竟是怎么想他的!
那三年里,她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思跟他在一起的!
祁君逸太想知道答案,但那个折磨他半生的姑娘已经不在了。
她不在了!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心口的绞痛让祁君逸再也难以忍受,他伸手捂住眼睛,不想让自己过于狼狈。
错了…一切都错了!
若不是重来一次,他根本不会知道原来他们前世误会竟然这么深。
难怪她眼里始终放不进他,难怪她心心念念的永远是那个陈子泝。
姜翎月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
她还是难以置信,自己不过三言两语,就被人弄哭了。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她见过这位高不可攀的帝王情绪失控至此。
仅仅只是因为,她说自己一直都知道刖麝的存在。
……他做都做了,为什么听说她知道了,就如此接受不了?
心底隐隐出现个答案,尚且来不及琢磨,对面的掩面的男人好似终于平复了情绪,抬起脸来,用那双深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眸底是清晰可见的痛苦。
良久,他唇动了动,艰涩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早在知道自己的神仙醉是沈氏所下后,姜翎月就想过,这个刖麝或许有可能是他顾忌自己身体不能有孕而下,确实跟她所想的不一样。
但此刻情况又有所不同,她心下虽然已经信了大半,面上却依旧淡淡道:“那是怎样?您是想说臣妾一入宫,您就知道臣妾中毒的事,特意为臣妾提前准备好了刖麝吗?”
她神情平静,语气也并无嘲讽的意思,但字字句句都直指中心。
将祁君逸一下子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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