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全无妄一边应着,一边往外走……就来到了东面那间屋子。一进门,差点让一条四脚朝天的长凳绊倒,回身抬脚,那长凳就飞向了墙边。一铺小炕不大,上面窝堆着一些油腻的破被褥,散发出一股腐旧的气味。炕上的苇席已是伤痕累累,出现了数个大小窟窿,窟窿下可见些灰黄色的泥土。全无妄以前拉驮子住的房间要比这间还次,熟知这些大车店的情况,也就见怪不怪了。他先把身后的皮口袋解下来,顺手扔在炕上,刀和鞘依旧挂在身上,刚想坐在炕沿上歇一歇,那肚子里就传来了咕噜声。不行,太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绝对不能先去那破道观,指定没酒,更不会有肉。再说那个老道姑可厉害着呐,据说一般的人都不敢去她那个道观,虽说丰明烨已说过她是师姑,但还是须加小心为妙,别吃了亏。今天的确是太晚了,找师弟也不在乎吃饭喝酒这点功夫,我先吃饱喝足后,明天去也不迟。
全无妄又把那皮口袋重新背上,跟着师父这么些年,就这个皮口袋不离身的唯一习惯不曾改过。他从小屋子出来后,又再次走进了店里。里面的人比刚才增加了些,郝美娥正撅着屁股在柜台里不知翻找什么东西,辣爆的脾气,找东西也急三火四的,如同处于饥饿中刨土寻食的老母鸡,不时有各种大小物品掉落在地上;有几个青壮年汉子围绕在一张桌子边聚精会神玩骰子,虽不认识,但衣着和麦麸色脸膛及壮实的胳膊还有粗糙的手透露着信息,职业感觉告诉他,这些人是拉驮子的:还有几个坐在那儿喝着茶聊天,看样子是准备吃饭的,观其穿戴,较为整洁,大体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些多数是各种买卖人。全无妄依旧背着那皮口袋丝毫没有往下解的意思,眼睛却一直在盯着玩骰子那张桌子,随着骰子掷出落入大碗中,‘大大……小小……’那些人眼盯着骰子急切地喊叫声,心里也痒痒起来。他微闭了一下眼睛,竭力抑制住那近在咫尺的诱惑,来到稍远一点边上一个角落的桌子边,坐在凳子上,远远地抬手冲一个店小二喊道:“过来!”
因为以前常来,店小二和他很熟,脸上带着嬉皮相跑了过来,嘴里说道:“全爷!您要点什么?”
全无妄看着店小二,心里有点小激动。行!你小子还认识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把手放在桌子上轻轻地叩着说道:“一坛‘梦红尘,’一盘嫩炒驴肉,一盘金秋鱼……”
“全爷,您要的这些酒和菜,咱这儿没有。”全无妄还没等说完,就被店小二的话给打断了。
全无妄恍然大悟抬手拍了一下额头。怎么这心又跑到源海城去了呢?哎哟!富贵如云眼前过,穷山恶水蚍蜉大呀。都要卖房子抵债了,面对现实吧,这儿是栾家川。他叹了口气,左手摁着桌子,将身子向店小二这边略一倾斜,说道:“有什么酒?”
“全爷,这里只有您以前常喝的‘卜家烧’。”店小二俯身极其恭敬地回了全无妄的话。
全无妄听到‘卜家烧’时,仿佛又回到了那以前拉驮子的时候,就是这‘卜家烧’,当年跟着师父拉驮子也常常捞不着喝呀。他把眼睛眯起来用右手指了指桌子说道:“来一坛‘卜家烧’,再来盘……那,那……”他竟一时忘了以前吃过的那些菜的名。
店小二极其殷勤地提醒着他:“全爷,您看是不是来盘酱牛肉,再来盘煮花生米呢?”
“好……要的就是这两样,你说对了。”全无妄现在肚子里确实饿,恨不能立刻就吃到嘴里去。但脑子里对于这个花生米的印象很深,可究竟是炸好?还是煮好呢?他直到现在还不得其解。因为师父鬼人住店时,让他将饭菜端到屋里单独吃,花生米是秋冬吃煮的,春夏吃炸的,古怪得很,如错了,连盘子就给一同扔出去,往往次次历经了很多回的。
“好嘞!一坛‘卜家烧’,一盘酱牛肉,一盘煮花生米。”店小二边往柜台那里走,边报上要的酒和菜的名。
郝美娥坐在柜台里面,眯着个眼,拿起毛笔,在砚台上沾了点墨,在一张纸上龙飞凤舞速度极快地划拉了几下。她写这几个字,认识的人不多,也许单挑出一个两个字来,使其前后不相连接,恐怕就连她自己可能也不认识,这就是她的临时账簿。
夜色渐渐深了。全无妄酒足菜饱,已经有七分醉意了。他步履有些晃,回到了那东面的小屋内,一看屋内比外面还黑,立刻就退了出来。天空的月亮虽说过了圆月期,但也是刚刚进入下弦月,还是比较明亮。秋风习习,星夜朦朦,天气还是有些清冷的,让这拂面凉风一吹,他的酒意又消失了一些。他脑子里不知不觉又想到来时郝美娥说的那些话,师娘……师弟……哎!有戏!师弟这小子脾气挺倔强的,有时认死理,不抓住他的把柄,手握他的短处,搞不好他真不会帮我重整驮子队。何不?嘿嘿!我来个突袭,把你俩堵在一个被窝里。到那时,我看你这师弟丰明烨怎么推辞我……
全无妄也不骑马,顺着驮子道就奔那道观而去。就在快要接近道观时,便看见一个房间里还有灯光。他知道,只要有亮光,那一定是有人没睡觉。他怕被人过早发现,就没顺着那条通向院子里的路走,而是在离道观房子还有几十丈的地方,就从路边的蒿草丛和树木空间里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