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很深了,风也已经凉透了,此时万家灯火俱灭,连月影都隐入了云中。
陈义山却要远行,而且是独自远行。
没有什么言语能够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境。
孤独、凄凉、悲伤都还不够。
但是他却足够放心,也足够义无反顾。
放心的是颍川郡府城陈家老宅里的那些弟子们,有了中岳神君的承诺,他不必再担心他们的安危。
至于其他神祇,譬如京师首座大城隍以及大河神、杨元帅、五湖那里,他已经不必再亲自去求告,只须发一道香词就可以了。
庇护麻衣仙派而已,不是庇护魔君,朋友们绝不会推辞。
对于花离骠、飞鼋等处,他更是连香词都不必发。
只要颍川有难,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
他要义无反顾的去找自己该找的人。
如今,已经不独独是白芷了,还有洛神。
陈义山在空中瞭望四周,天地茫茫,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仰面观瞧,吉星高照那盏灯还在亮着。
陈义山忽然闭上了眼睛,坐在了一片云上,而后略施小术,驱动那片云层盘旋了起来。
等云层静止之后,陈义山睁开眼睛一看,哦~~方位西南。
好,那便先去西南!
……
四天之内,陈义山奔波已有万里,早出了中土宋国边境,而且也找寻了好几个他自认为可能藏着他
要找的人的地方。
可惜,都一无所获。
当他听闻一个叫三谷山的地方有修仙门派存在时,便赶了过来。
对于一个陌生的国度,一片陌生的地域,没有谁能比“地头蛇”更了解哪里能够“藏人”,哪里能够“隐形”了。
毫无疑问,当地的修仙门派还有神祇便是最大的“地头蛇”。
陈义山自己是修仙者,他当然觉得跟修仙门派的人更容易成为朋友,也更容易从他们嘴里打听出一些自己想问的事情。
他还刻意弄来了一身灰扑扑的葛衣罩在麻衣外头,又弄了一顶跟花离骠当初所戴相差无几的斗笠遮住脸面,然后佝偻身形,装作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只是陈义山没有想到,当他行到三谷山其中一个山谷小镇的时候,会遇见叶南星,而且叶南星还认出了他!
当然,他如果不出手阻拦叶南星伤人的话,叶南星绝无可能认出他,只是,既然看见了,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叶南星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
此时此刻,叶南星正盯着他,直勾勾的看着,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终于又跟这个人直面相对了。
自己爱的,恨的,怨的,怕的,始终都是这个人。
日思夜想要见的,却又不敢见的,也是他!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该从哪里说起,又该从哪里理
清呢?
叶南星几乎又忍不住要逃走了,可是她舍不得。
除了三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这片天地只有自己和他而已。
她痴痴的看着,像是傻了。
陈义山却早就已经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于是提气动仙音,又问了一遍:“南星,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
叶南星被他的仙音一震,振聋发聩,总算是缓过了神来。
她想起了阿芙之前教给她的道理,决定不再“软弱”,轻轻吐了一口淤积之气以后,她努力使得自己放轻松些,脸上渐渐充满了讥诮,冷笑道:“你自己是个傻子,便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你应该知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
这话说的相当刻薄而且怨毒,陈义山稍稍一愣,却又点了点头,喃喃说道:“看来我当初就不该把地煞如意仙诀送给旁人……”
他心中也在叹息:“既然南星都能认出我来,那么,她们一定也能认出我的,乔装打扮到底是不如变化术。”
叶南星忽然问道:“陈义山,你是在躲避四海仙盟对你的围剿吗?”
陈义山冷笑道:“就凭他们,还不配!”
叶南星点了点头:“我想也是,你是何等自负的人啊,你会怕谁?可是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弄出那么一副鬼样子?”
陈义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
如果费尽心思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却千方百计的躲着你,你会不会凭着真面目去四处流荡?”
叶南星怔了怔,随即心中大喜,颤声说道:“你,你是在找我吗?”
陈义山瞬间就尴尬了,他看得出叶南星那呼之欲出的欢喜,知道她是误会了,也明白她到现在仍然还固守着对自己的一片痴心。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是硬着头皮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在东海,开创了新的仙派,过得还好……但是,东海你也惹出了不小的风波,只怕有人会对你不利。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去颍川,雨晴她们都很想念你,人仙宗的宗主之位也永远给你留着的。”
叶南星目光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所以,你真的是来找我的?”
陈义山实在是不忍心伤害这个“逆徒”,却更不忍心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