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信见状也不恼,自己拿起蜡烛又燃了一根,等七皇子骂骂咧咧歇了话头,这才说起了正事。
“你的意思是叫我求娶那什么西寰公主?!”
七皇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错愕。
裴信郑重地点点头,低声道:
“近来官家为这件事愁得寝食难安,老四已娶正妃,老六寻到味儿,先一步定下了顺贞郡主,老八被青空大师批了个与公主不合的八字......听说前两日官家还跟锦妃娘娘抱怨老九太小。若此时兄长上书求娶公主,官家必不会推拒。”
七皇子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推拒,只怕还要夸老子善解君意......那老子往后怎么办?娶了个敌国公主,这大位还轮得着我?就算皇子都死绝了,那老不死的肯点头,朱相也断不会肯!”
闻言裴信却不答话,只将胡饼朝七皇子那边推了推。
七皇子用枯枝般的手指拈起一点饼渣,漫不经心地丢进口中,半晌厌恶道:
“这胡饼怎么也改了味道?真是可恶!”
裴信没好气道:
“刚给你的时候你不吃,眼下冷了又嫌味道差!”
七皇子斜瞥了他一眼,凹陷的脸颊上浮现一抹怒容,斥道:
“怎么跟哥哥说话呢?混账小子!滚,滚去替哥哥拟折子,就说老子诚心诚意!为君分忧!非要娶了那什么西寰公主不可!”
裴信哭笑不得,他就知道兄长一定会同意的,冷宫十三年,即便挪到别苑,也不过是从一个‘监牢’挪去了另一个‘监牢’。
裴信领命刚要走,又听到七皇子淡淡道:
“回头把你那小相好的带来给哥哥瞧瞧,我的弟弟,可不是什么野花野草就能哄走的。”
裴信脚步一顿,“她不是野花野草,她......”
裴信刚要说她很好,在我心里她是不可多得的珍宝美玉,转念一想却正色道:
“她是兄长的谋士,是你我身后的战友,兄长万不能轻视于她。”
七皇子愣了一瞬,旋即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原来这竟是她的主意,真叫人意外......”
......
勤政殿里,两鬓皆白的泰宁帝看着那封从别苑几经周折才递进宫的折子,遣词造句之诚恳令人动容。
“老七不提,朕都忘了,他这年纪倒是正好,与公主极为相配。”
一旁的齐大伴闻言,转着心思笑道:
“是呢,奴才真是糊涂了,竟也忘了七殿下。既然七殿下诚心诚意,陛下何不成全了有情人。”
泰宁帝舒心一笑,缓缓道:
“所言有理,老七的这份儿诚心最难得,唔,曲爱卿拟诏吧。”
这就要拟诏了?
不与朱相商议?
也不与公主合八字?
曲乘风愣了愣,迎着泰宁帝探究的目光,心头一凛,忙躬身应是。
......
泰宁帝晌午决定的事,朱相午膳后便知晓了。
朱相府上。
“我原也想过七殿下,又怕提起犯了官家的避讳,这回好了,七殿下主动上书求娶,倒免了我一桩烦心事。”
说完,朱相一口饮尽了微凉的汤药,咂着嘴道:
“这个关御医,调的方子一回比一回苦,真是叫人难以下咽!”
朱维庸失笑,“要我说,祖父这药不喝也罢,官家如今......”
朱相摆摆手,看起来有几分烦躁。
“做戏要做全,‘谋大事者不拘小节’这话,都是哄傻子的。”
朱维庸不敢再劝,倒了杯蜜水递给朱相,又道:
“官家直接拍案定了七爷迎娶西寰公主的事儿,会不会不妥?”
迎着朱相一脸的匪夷所思,朱维庸又忙解释道:
“孙儿的意思,万一两人八字不合,或是公主觉得不合眼缘......”
朱相不满地斜着孙子,训斥道:
“七殿下再不受重视也是真正的天家血脉!他西寰是多了不起的地界儿?手下败将而已,还敢嫌弃我庆国正经的皇子?至于八字不合这话,我真想不出你如何能问出这等蠢话?”
闻言,朱维庸呼吸一窒,笑容微僵。
“祖父说的是,是我狭隘了,八字合不合的,还不就是官家的一句话......”
朱相意有所指地打断道:
“维庸,咱们祖孙,你是你,我是我,你做你认为对的事,我不管。咱们家虽然人丁稀薄,可一个就是一个,祖父这话你听明白了吗?”
朱维庸呆了半晌才讷讷道:
“祖父,我明白。”
“嗯,这药劲儿上来了,我乏得很,你自去忙你的,我得歇一歇了。”
朱相似是真乏了,坐在上首慢慢打了个哈欠,手掌托着腮竟直接睡了过去。
见状,朱维庸颇有些进退两难。
不走吧,跟殿下约好的时辰快到了,那位爷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走吧,祖父还坐在上头,且话都说成那样了,要怎么走?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金明池里花船簇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