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所为之事,其实很多世家都在偷偷地做,只是此等行为大违圣人之教,明面上是被士大夫们所鄙视的。
假如被揭破,苏家将直接沦落为“伪君子”之列,被无数的士子唾弃,以后都别想翻身了。
别说苏家,就连他们在朝为官的子侄,还有苏家的门生故吏,恐怕都要受其连累。
苏定远这才明白,他这次是招惹到了一个愣头青。
他难道不知道,揭破此事不仅对苏家不利,更是得罪了很多大世家吗?坏了大家的好事,对你个小小县令有何好处!
“在下先拜会过汉阳郡守,得郡守大人亲笔书信,得到了他的首肯我才前来各地购田。我的一片良苦用心,郡守大人是知道的呀!”
苏定远赶紧把汉阳郡守推到了前面。
青田县同样在汉阳郡的治下,也理应遵从汉阳郡守的命令。
然而,听到这番话,灵儿却是双眼一闭,摇头叹道:“这位苏家家主,走了最蠢的一步棋。”
李玄茵好奇地道:“这是什么意思?汉阳郡守不是那唐宋的顶头上司么?”
还没等灵儿解释,苏定远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向着唐宋一步步迈过去。
看他那副模样,似乎捧着的并不是汉阳郡守的手书,而是得自女帝陛下的圣旨呢。
“汉阳郡守……的书信?”
唐宋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真没想到,苏先生,跟郡守大人还有些交情呐。”
苏定远却是误会了唐宋的意思,心中不由大喜。
“非止是一般的交情,汉阳郡守上任之前便曾拜会过我苏家,登门求教,我苏家对他还算是有一点恩惠的。”
“县令大人当知,我苏定远在郡守大人面前说上几句话,那可是很有分量的!你可明白?”
苏定远最开始定计,来到青田县是要先拜会当地县令,与之打好交情,然后再强买民田便没有阻力。
真有不识好歹的刁民,也能直接让县令动用差役强行弹压。
兖州大乱,对于所有的世家大族都是极好的机会,苏定远绝对不能错过这个兼并土地的机会。
至于大乱平定之后,各地百姓回归乡里却没有维持生计的耕田该怎么办……
那就不是他苏家考虑之事了。
兖州各地流民越来越多,固然有一部分是大乱之后,各地秩序未复,但也有些原因是不少百姓已经在战乱中失去了自己的土地。
他们唯一的生路便是跟随着流匪,成为他们杀人的刀!
哪怕不考虑青田县对于土地的利用效率,像苏定远这等人,也该死!
“等下,土地……买卖?”
唐宋本想立即发难,却被苏定远触动了一件心事。
“师爷,接过信来,本县先看一看。”
师爷此时也摸不清县令大人在想什么呢,只好走上前去接过信件。
汉阳郡守在信中全无地方父母官的操守,与苏定远一样,对于他们私下兼并土地之举大肆美化,还找了各种道理,总之是对百姓有利,让本郡辖下之县全力配合。
“不愧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看完郡守大人的信,连我都被感动了,原来私下兼并百姓良田,还有这么多好处啊!”
苏定远勉强维持着笑容,只是这笑容有些僵硬:“县令大人不需这么说嘛,这不是兼并土地,而是给百姓们活路,是真正的为民之举啊。”
“哦?做着同样的事情,只要做的人不同,说法也大不相同啊?”
苏定远硬着头皮认可:“确,确是如此!只有那些不良商人,才会趁着兖州兵乱之际,兼并土地。”
“而我们苏家,持身甚正,在士林之中自有名声,断然不会行那等不义之事!”
唐宋不由感叹:“世家豪族,果然与众不同,既是如此,那由官府出面,收得百姓的土地,岂不是也是出于公心,应该不会被人认为是在兼并土地,不给百姓活路吧?”
苏定远一愣,不明白唐宋怎么会提出这样奇怪的问题。
“呃,由官府收得百姓田地?此事过去倒是稀罕,不过道理上是没错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地方官员代替朝廷牧守一方,由官府收得百姓土地,便等于由朝廷持有,陛下持有,自然是出于公心了。”
其实苏定远自己并不认同这样的道理,只是现在他肯定要替“官府”说话,这样才能获得“官府”的认可嘛。
“说得好!”
唐宋不由得抚掌而笑。
大堂之外,李玄茵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怒色。
“什么嘛!这个县令真是狗官!听到那苏定远识得汉阳郡守,立即变了脸!”
“灵儿,你不是说那苏定远要倒霉了吗?我看他是如鱼得水,官商勾结,果然是极不要脸。”
其实人家苏定远根本就不是“商”,然而士大夫们从来没有发明一个“士官”勾结的词来嘲讽他们。
灵儿疑惑地道:“公主且先耐心,或许唐宋另有用意吧。”
“据我所知,青田县与汉阳郡之间关系不睦,唐宋并不惧怕那位郡守的权势。”
李玄茵却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