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审理,终于还是没有举行。若只是让元家和季家斗个你死我活,大家都是乐意看到的,可如今皇上的意思仿佛不止这两家要倒霉,更连所有有着类似行迹的人家都要处理掉,叫这满堂大臣怎不着急?登时便有几名素来以老成持重闻名的重臣站了出来,多方劝阻,总算将皇帝这天外飞仙一般的念头给按了回去。
想来皇帝这一通脾气也就是发给人看的,他也并不打算搞一场大换血,见大臣们都知道害怕了,表示了一番余怒未消之后,也便将此事不了了之了——反正不过是两个下人的性命,真为了这事儿将两位重臣踩进泥里,那便很有些不妥当了。
只是,便是皇帝已然打算息事宁人,那些朝中大臣又哪有一个是聋子哑巴?尤其是冀王的拥趸们,前些日子叫纷纷扬扬的舆论逼得直恨不得上吊的,此刻都深感不扳一城回来简直对不起太子妃那一声惨叫,于是各自安排,用不了几天,京中的百姓便发现,他们被再次愚弄了。
原来饱受欺负的太子其实是个真真不容兄弟的人,原来因为丈夫而韬光养晦的贤德太子妃,是个和人家言语冲突就叫自己娘家去弄死人家下人的凶恶女人,原来被他们指责不配做人的季雪川,只是个恼恨贴身人被故意害死而等了半年的复仇者……
世人眼中,但凡是苦逼的,都是善良的。但凡是善良的,都是无辜的。
经过这么一番舆论炒作,谁能想到元家那个倒霉催的小厮和季家的丫鬟兰桨一样,完全是躺着中枪的?只怕大半的人还要暗啐元家罪有应得哩。
这风声转了,冀王党全体党员都要鼓掌,然而尚书府里头,赵之蓁来找四姐姐的时候脸色却是阴着的——只是,当她在赵霜意院子门口的小路尽头惊愕地刹住脚步时,却是发现了一位她根本不可能忽视的重要人物。
彼时,那个人物正与赵霜意一道朝着出府的方向过去。赵之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那貂皮大氅被冬日的阳光照耀着,柔滑的毛皮上仿佛闪动着海水的银光,跳动耀眼,一时半会儿,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不是别人,而是歧江公主。
为什么公主会出现在尚书府中?按照规矩,公主到来,是该阖府上下出门迎接的,然而此刻,她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姐姐的院子中。
赵之蓁捂着口,深深吸气,想叫自己那散乱的思绪平静下来。然而过了许久,直到赵霜意折回来,她才感到自己将手从唇上移开的时候还能说话而不是只能尖叫……
“四姐姐。”赵之蓁道:“方才……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呢。”
赵霜意倒是不打算瞒着她,笑道:“是歧江公主殿下。你既然见到了,为什么不上来打个招呼?今后你要嫁给她哥哥的,早些叫她留个好印象也好。”
“我……不,姐姐,为什么殿下会来咱们府上?而且,母亲仿佛也不知晓吧?”赵之蓁险些叫赵霜意给绕进去。
“自然是有事咯——若是我没猜错,你来找我和她正是为了一件事呢。”赵霜意道。
“殿下也是为了季雪川……”赵之蓁说了那个名字出来,下意识地便住了口。赵家并没有警告过所有的下人不准和季家往来,于是赵之蓁每回和赵霜意吐槽季雪川都是选着周围没有什么外人的时候。而此刻显然不满足这个条件,她自己也知晓是失言了的。
赵霜意却是镇定,笑笑道:“咱们进去说。这外头怪冷的。”
赵之蓁忙点头,进了屋子,将丫鬟递过来的手炉捧了,再叫无干的人下去,才向赵霜意道:“姐姐,公主殿下来了,说了什么?”
“无非是季雪川借了殿下的顺风,又赚了一波好名声罢了。”赵霜意似是毫不在意,声音也悠然得很:“殿下有些着急。”
“是啊,这谁能不着急呢?”赵之蓁道:“四姐姐,不怕你笑话,我也觉得这情形不大妙。当初那个人是从季家被抓出去的,是不是季家有心的,谁都说不清楚。前些日子,这事儿将殿下的声名连累得那般不堪,如今借了陛下一席话翻了身,竟将季家又朝上托了一截儿。姐姐,你说,这是不是……压根就是季雪川故意的?”
赵霜意沉吟,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季雪川故意的,但她敢肯定,这件事背后一定有季雪川积极的运作……无论她是不是故意的,总之,她是空手套白狼的。
“凭什么呀?”赵之蓁见她不说话,也猜出了十之七八:“若是她筹谋不成,殿下的名声可怎么办?季雪川这也是要为□□子的做法吗?她不怕皇后娘娘和冀王殿下看出来,更加厌弃她?”
“你以为殿下和娘娘看不出来?”
“我猜能。可是,季雪川怎么敢……”
“她若是有九成把握,为什么不敢?”赵霜意道:“再者,就算殿下和娘娘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因为她或许瞒着他们这一条因由便悔婚么?季雪川是很狡猾的——你看,这事儿若是不成,为了殿下的声名,娘娘可以退婚,所以皇后娘娘还有退路。若是成了,殿下的名声也更高了些,娘娘和殿下又怎么会不高兴呢?她把自己放在险地,所谋取的利益却大半是为了殿下和娘娘——若是你,你会因此记恨她么?”
“可也总会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