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之中,喜烛高烧,却是没人说话。赵霜意坐着,静静地想着心事,元惟扬抱着她,他紧张,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所以,你其实……从来也没有喜欢过我,我是说,那个我?”赵霜意许久才问道。
“我……”元惟扬哑然,半晌才道:“她活着的时候,我……”
“你是觉得欠了她的吧?所以你见到我的时候,大概会比寻常时候用心些。”赵霜意看着他,慢慢地说:“你是喜欢我呢?还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你可以弥补对她的亏欠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元惟扬定定地看着她:“你……你不是她吗?你是赵双宜啊。”
“我是赵双宜,她也是。可是她经历的,我一样都没经历过——这样也还算是一个人吗?”赵霜意轻声道:“你若不是镇远侯府的三少爷,而是一个寻常人家的男孩儿,你会有如今的性子癖好么?哪怕是同一个人,过着不同的日子,也便是不同的人了。那个被欺负了一辈子的赵双宜,她和我,大抵还是不一样吧?”
元惟扬沉默了一阵子,道:“是,你们不一样。你不会和她一样对我……哪怕是最亲近的时候,她疼了,你知道她同我说什么吗?她说,她看不起我这样只会在她身上发泄的废物。现下想想,我那时候的确是废物,在北衙里整日也是混日子吃喝的纨绔。我哥哥死了,爹爹病了,我却毫无办法,只能接受这么一桩婚事……她当真是可怜的。良人如此,换了谁都要绝望了。”
绝望?赵霜意听到这两个字,也只能暗自叹息。赵双宜当然不会甘心,换了她也好,换在赵善好身上的那位也好,嫁了那个版本的元惟扬只怕都不会甘心。谁会愿意嫁给一个失势败落的家庭之中的少爷?说不准元惟扬走了,她还会过得轻松些——贵妃的姐姐啊,差一点就做上王妃甚至皇后的人,却失去了容颜,没有了名声,最后被迫嫁给了自己完全无感甚至先前还会鄙视的男人。那他走得远远的,不是更好些么?
“所以你并不能弥补她的啊……若不是要弥补这一份亏欠,你还会喜欢我吗?是我,是你面前的这个我。”赵霜意道:“我不是她,哪怕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喜好,也永远无法成为那个人。”
元惟扬看着她,最终点了点头。
“当真?”
“当真。”元惟扬轻声道:“你说我无情也罢,怎样也罢……我重新活过来的时候,只想保住镇远侯府,若是可以,杀了季雪川为我那不曾出生的孩子报仇,却并不想再见你。我想着,你要么记不住我,要么还在恨我,我也不喜欢眼高于顶的,今后各自婚嫁,也是正好。只是那天我遇到你了,你伤重躺在五姑娘怀里头,眼睛紧紧地闭着,我才突然觉得,你本来应该是个挺叫人喜欢的姑娘的,很勇敢,一个能拿命去护着亲人的人,怎么会是利用妹妹谋求上宠的呢。后来上元夜,你拦着我不让我走,要我提防季雪川,我便……有了些妄念。”
“妄念?”
“我找人打听了你……”元惟扬低声道:“我发现你那些与从前不同的事都与季雪川有关,便觉得你大概也是太过委屈不甘,才重新活过一遭。打听得越多,便越觉得你的性子与先前大不相同,或许本性便是这般好的。而你还愿意提醒我,我想,也许你对我还有些情意,并不只是恨我怨我的吧。”
“你……”
“我时常想,这一世你是这么一个人,连你家的下人都说四姑娘温柔爱笑,有时候还会发怔,”元惟扬道:“越想便越觉得心里头软软的,想着你说话的样子,笑的样子,哪怕是那天重伤人事不省的样子,都是可爱堪怜的。”
赵霜意抬头看着他,元惟扬的眼神温存。
她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将心里头隐约的念头理了一理,便笑了出来:“我真不该问你那些事。你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你,那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压根不要再想了才对,反正你现在也是喜欢我——不过我还想说,你也不必觉得你对不住她啊。若是换了我是她,我不会迁怒你的。”
“什么?”元惟扬一怔。
“不是你对不住她,是季雪川对不住她。毁了她容貌的是季雪川,毁了她名声的是季雪川,你们的婚事是谁在捣鬼我说不清,可最后要了她和孩子性命的也是季雪川。你便是再不堪,也不过是她一生之中众多痛苦里的一个罢了。便是你不走,你守在她和孩子身边,她就一定能活下来吗?”
“你可以为她抱不平,可以因为季雪川害她牵累了你的孩子而恨季雪川,但她一生的苦,原本就与你不相干。就算没有你,季雪川一样能找到一桩不怎么样的婚事来压她踩她,能害死她和她的孩子。你只是……只是季雪川害她的时候被拖累的牺牲品罢了。难道你当时留在了她身边爱她敬她,她就会快活地过一辈子吗?不可能的,你便是那么做了,也不过是全家一起死在季雪川手上。”
“她的遭遇,根本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只是在两个女人的争斗里头,赔上了自己的婚事和孩子罢了。”赵霜意看着元惟扬,她一点儿也不想躲开他的眼睛:“但若是后来季雪川也遭了报应,而你平安再次娶妻生子,或许连你曾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