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深秋之时,皇室便会在京城往南五十里之外的勤尧山行猎。
每次围猎,约在二十五日上下。狩猎开始,先由勤尧山守备参将率领骑兵,按照预先选定的范围,驱赶野兽。
等到包围圈缩得恰到好处,野兽密集,且确定没有老虎、黑熊等猛兽时。再奏请皇帝首射,皇子、皇孙随射。
之后才是其他皇亲贵胄,王公大臣。等到他们轮完,最后大规模骑射,才是随行官员、普通侍卫,一一下场的时候。
在这期间,皇帝与众人饮酒作乐,欣赏歌舞杂技,比武摔跤,不一而足。
狩猎所得最多的人,不仅可以在众人面前长脸,还有厚赏。若那人没有婚配,或许还能得贵女青睐,结一个好姻缘。
但这事儿和她一个花房宫女,有什么关系!
季寒苏悄悄吐出不小心飘进嘴里的沙子,心疼的瞧了眼自己又疼又肿的脚。还要紧紧跟在马车后面,丝毫不能怠慢。
皇帝带着嫔妃、大臣们围猎,除了贴身伺候的太监宫女外,别的奴才也不能少。
往年花房是不用派人跟过去的,但周贵妃一直郁郁寡欢。老皇帝听说勤尧山中,有绝品兰花生长,于是命花房派人跟着一起过去,到时方便移栽。
林姑姑随手一指,就把季寒苏和甘凝的名字报了上去。
说是她们两个花艺精湛,往日当差也十分尽心。
这趟公差,既是委以重任,也是对她们两个的奖赏,让她们不用感动......
季寒苏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这话说得,连婉拒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整整五十里的土路,活生生走了两天。到勤尧山行宫的时候,季寒苏和甘凝两人都灰头土脸。
面上积攒的尘灰,比去了趟新疆,经历了一场沙尘暴还要多。
分配好屋子,放好行囊之后,其余几个宫女稍微拾掇了一番,便忙着出去当差。只有季寒苏和甘凝暂且没有事做,可以留在屋里休息。
“入宫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走这么久的路。脚都肿了,脱鞋都费劲儿。”
季寒苏把鞋袜脱了下来,心疼的揉着自己的脚丫。甘凝提着一桶热水过来,放下后又到架子上去拿帕子。像个老母亲似的,絮絮叨叨个不停,
“你也知道走了这么久的路,不洗洗就往床上凑,还直接上手,也不怕手上染了味道。”
“先把脸洗了,再好好泡会儿脚。免得明天早上起来,疼得难受。”
“对了,你洗脸的帕子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在包袱里,我还没拿出来。”
季寒苏转过身子,将床头的包袱拿来打开,把帕子拿出来丢进了盆里。
忽然看见盆中倒影出的样子,笑着说道,
“凝姐姐,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尘满面,鬓如霜?”
甘凝擦着脸,语气中带着愉悦,“这话倒也贴切,不过能出宫来这一趟长长见识,辛苦这两日也没什么。”
“宫里宫外当真是两个天地,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她进宫有小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出来,有幸目睹秋猎的场景。入宫之前的事情,她早就记不得了。
把水倒进脚盆,季寒苏迫不及待的将脚丫子放进去,舒服的叹了一声。
“再新鲜也就那样,我还是喜欢待在望春台。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也没人管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行宫到处都是人,一不注意就会遇见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什么的。”
“到时候走一路跪一路,半个时辰的距离,一个时辰都不一定能走完。这么想想,姐姐还觉得新鲜?”
甘凝没好气的给了季寒苏一个白眼,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么会给人泼冷水!
“住嘴,可别再说了。你这一说,我原本是脚有些疼,现在连膝盖都疼起来了。”
季寒苏故意说道,“我说的可是实话,这就叫做忠言逆耳。”
说完得意一笑,气得甘凝直接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
季寒苏身子一歪,笑着躲了过去,脚一抬溅起几滴水花,撒到了甘凝脸和脖子上。
甘凝笑骂道,“好你个四丫头,竟然和我来阴的!”
季寒苏躲过甘凝想挠她痒痒的手,随手拿起边上的帕子,笑着说道,“好姐姐别生气,是我错了,我给你擦擦。”
甘凝扬着下巴,由着季寒苏给她擦干净。
擦了两下之后,甘凝突然觉得不对。她们两个洗脸的帕子,似乎还在洗脸的盆里飘着,季寒苏手里拿着的这条可是干的......
甘凝有些惊恐的低下头,那浅褐色的颜色,牵牛花的花纹,分明是她用来擦脚丫子的!
“你...你......你!”
“你用这个给我擦脸!”
季寒苏被甘凝的神情一惊,顺着她的目光,疑惑的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
尴尬又歉意的冲甘凝笑了笑,为自己找补道,“我刚才也没注意......”
“都是自己身上的肉,何必分什么贵贱,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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