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外头发生了何事,你的神色不太对。”皇后喝完药,嗓音暗沉的问道。
清萍犹犹豫豫的不愿开口,但看见皇后的目光,到底还是不敢隐瞒。
“刚才韩声慢拿了两匹印染丝绸过来,说是宫中新做出来的花样。”
“虽然比不得往常那些金丝银线的料子华贵,但胜在轻薄柔软,不用担心线头摩擦肌肤。”
“合欢宫那边特意挑了两匹最好的,说是让皇后娘娘看个新鲜。”
“放肆!”
皇后怒道,“本宫还没有死,皇上也并未废后,她一个嫔妃就敢越俎代庖。”
“区区两匹丝绸,本宫想要什么时候没有,要她替本宫挑选!”
“皇后娘娘息怒,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宫里有什么好东西,本该先送来椒房殿由您过目才对。”
“可韩声慢说您身体不适,皇上不让他们拿这些小事来打扰娘娘,有什么直接向季贵妃禀报即可。”
“他们不敢因为几匹丝绸,打扰您养病。只能问过季贵妃后,送来两匹最贵重的作为孝敬。”
“暗八仙团寿纹,和富贵蝠庆云鹤纹都是长寿吉祥的花样,就当是个好彩头,祝愿皇后娘娘能早日康复。”
“季贵妃这么做,就是想让您生气,您要是气伤了身子,岂不是随了她的意?”
“娘娘千万要保重自身,莫要中了她们的圈套!”
她就知道,皇后听见这些是合欢宫让人送来的,必定会生气。
但皇后现在越来越喜怒无常,也就还信她两分。她不敢不说实话,否则被皇后娘娘发现,发作起来病情会更严重。
皇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只要本宫还在,她永远都别想如愿!”
“即便本宫病体孱弱,走在前头,继后的位置也轮不到她。”
清萍赶紧附和道,“娘娘说得都对,您永远是皇上唯一的皇后。季贵妃那样的门第出身,算计再多也只会是枉费心机。”
“一个宫女能做到贵妃之位,已经是泼天之幸。想要母仪天下,满朝文武也不能答应。”
话是这样说,但清萍心里总觉得,要是皇后有什么好歹,后位多半还是会落到合欢宫头上。
毕竟历朝历代,凡是独宠的嫔妃,几乎都有过被皇帝许以后位的举动。
只是有的皇帝强势,很容易就压制了反对的声音,将宠妃扶上后位。
而有的皇帝较为软弱,皇权被朝臣限制,碍于前朝后宫的反对,最终没能成事。
那些大臣的骨气操守,在面对不同的皇帝时,总是具有异常宽泛的弹性。
当今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真想封合欢宫那位做皇后,即便满朝文武都反对,也阻止不了季贵妃封后之路。
何况季贵妃在朝中,也未必没有人脉。她的叔父季肖,前几日刚被皇上任命为东南都督,持尚方宝剑代天子巡狩东南。
她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皇后娘娘却是当局者迷。又或者说,是不愿明白。
承恩公和世子也被皇上安排了差事外派,如今不在京中,夫人与世子妃虽然留在京师,但事关整个家族,还得要承恩公和世子做决定。
皇上明着让皇后娘娘养病,实则是将皇后娘娘禁足。
别说夫人不方便入宫探望,就连大皇子和兰陵公主,都不能在皇后娘娘身边尽孝。
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好。清萍心里好似有千钧重负,但这些话也只能憋在心里,丝毫不敢在皇后面前吐露。
李太医嘱咐了,娘娘的病症最忌讳大悲大怒,要她务必上心。
皇后稍微一动,小腹就一阵抽疼,随后一股热流涌出,将刚换上的衣裳又弄脏了。
即便是不通医理,她也知道女人一旦得了这下红的毛病,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她还这样年轻,有大好年华没享,更没看到景珩登上皇位,兰陵成婚生子,就已经走到头了。
等死的滋味儿不好受,尤其是她明明中了算计,却到现在都还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后眼角含泪,不甘心道,“本宫到底是做了什么恶事,竟要落得这般下场......”
“景珩和兰陵不能没人照顾,皇上身边也要有人照应。”
“你去告诉他们,本宫身染重疾不知还有几日,求皇上让母亲入宫见最后一面。”
“娘娘您千万别这样说......”
“奴婢知道了,皇上一定会答应。”
清萍红着眼睛,眼泪自顾自的流了下来,既是为皇后伤心,也是为自己流泪。
田勤是椒房殿的总管太监,但悄无声息就没了。芳嬷嬷年纪大了,冻伤之后病情反复,在床榻上撑了一个多月,最终还是不治而死。
她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全都是因为皇后身边,需要个可心之人。
一旦皇后有个好歹,她的下场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