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的柴房里,一只老鼠从脏乱的草垛里艰难地爬了出来,它探出脑袋,鼻子微动,迅速决定了方向。
它顺着味道,来到一滩黑血旁,两只前爪在黑血里探了探。
大约是黑血已经浸入泥土,它咬了几口发现不好吃,便顺着黑血流出的方向,爬上了一只脏兮兮的手上。
那只手的五根手指已经弯曲变形,指尖更是血迹斑斑。
老鼠叽叽叫了几声,随即张开口器。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它受到惊吓,一个激灵从手心滚了下去,又顺着来时的方向迅速钻回了洞中。
老鼠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却本能地趋吉避凶。
而那双血手的主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遍体鳞伤的身子没有动弹半分,静静地等着死神的到来。
他想,今日这一顿的折磨后,他定会支撑不住,罢了,自己苟活多年,能这样死去,也算是解脱了。
柴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双银白的靴子带着水汽,踏了进来,顿了顿后,直接扑向上官鸿。
“上官兄!上官兄!你怎么伤成这样? ”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上官鸿为数不多的理智,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却不想双眼早已被他的血血糊住了,任凭他如何用力也无济于事。
“恒之兄…… ”上官鸿气若游丝,扭曲的手在地上摸索着。
“上官兄!你受苦了!”庄青岭的声音颤抖了起来,他抓住他的手,想用力握住,可又怕自己会弄疼了他。
他怎么也想不到来到柴房后,他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打开门的瞬间,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柴房,上官鸿躺在草垛上,身上满是鞭痕烙印,身下的血已经与土壤融为一体,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与其说这里是柴房,不如说是刑狱更贴切,墙角摆放着的、带着血的刑具和上官鸿那具没有一处好地儿的身体,都在昭示着他这段时间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谁能想到堂堂县衙之内,竟然还会设有如此酷刑之地?
“上官兄,你坚持住,我带你出去!”庄青岭想要扶起上官鸿,却发现只要一动,他身上的血便如泉水涌出,“我,我替你找个大夫去。”
“不,不必了。”上官鸿不知那里来的力气,一把拉住庄青岭的衣角,“能在死之前有你送我,我,知足了。”
“你在说甚傻话?”庄青岭红了眼圈,“我不相信你会杀人,等将你医好,我一定会替你伸冤!”
“这些都…… 不重要了。”上官鸿奄奄一息道:“恒之,你听我说,我死后,劳你替我照顾好我的小厮,还有,请告陆郎君,他答应我的事要做到!”
“你莫要说话了。”庄青岭感受着上官鸿越来越弱的呼吸,颤声道:“你的小厮,你得自己照顾,还有,还有你的妹妹,我刚刚得了线索,我找到她了,难道你不想见见她吗?”
“呵呵呵……”上官鸿笑了,“你,莫要开玩笑,我知道你没找到她,你怎么可能找到她……”
“真的,我真的找到她了,她在林州!”庄青岭低吼道。
“我……”
上官鸿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污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染红了庄青岭的衣裳。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来此劫人?”
突然,震天的咆哮声灌入两人的耳朵。庄青岭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只见柴房门外突然出现了一大波人,怒气冲冲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阳光被他们挡住了,庄青岭看不清那些人的长相,但从那些人的衣着上看,像是府里的护卫和差役。
“你是何人?”领头的护卫长着一张方脸,举着横刀,冲庄青岭大声质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乍然被围,庄青岭迅速调整好心态,恭敬道:“回这位差爷,是许郎君放我进来探望此人的,还请差爷明鉴!”
“胡说!”方脸护卫怒道:“方才许郎君的小厮特意去前头寻某,说是有人擅闯后院,意图劫走犯人,现在你却说是他许你来探望的,岂不冲突?依某来看,分明是你心怀鬼胎,劫人不成,便污蔑许郎君!”
这时,方脸护卫的身后冒出一个脑袋,正是跟在许逸盛身后那个胖乎乎的小厮。
小厮指着他的鼻子,义愤填膺道:“好啊!我家阿郎拒绝了你的央求,你不服,便私下跑来救人!要不是阿郎发现不对劲,便叫你得逞了!”
庄青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许郎君分明应承了我,我怎会胡说?对了,我见他时,秦小娘子也是知道的,她可为我作证!”
“胡言乱语?”小厮一脸无辜地看向他,“我家阿郎与秦小娘子情投意合,正在赏荷观雨,怎会见你一个不相干之人,你莫要狡辩!”
“看来此人不但阴险狡诈,还满口谎言!”方脸护卫听罢,郎声道:“来人,将他抓起来!听候孙郎中发落。”
“喏!”身后立刻有差役上前,手脚利落地将庄青岭押了起来。
“冤枉!我没胡说,你们怎可胡乱抓人!”庄青岭挣扎道:“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见许明府!”
“王法?”方脸护卫像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