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除砍不断的血缘之外,我彻底和长房断了关系,成了二叔的女儿。
我不知是怎么晃晃悠悠的走回我小院的了,只记得在最后进门之前,我回望了天边盈盈的月。
十六的满月是最盛的时候,往后,就要慢慢亏负了,我看不清我将来的路会不会走到这程度,只是,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天的事情还没完呢,我撑着精神、扶着膝盖在院里的一处凉亭坐下,静静的等待着,没多久前刚打了电话,封适之说负责运送程菱母子的车就快到了,在过继礼之前,我要把长房留下的杂事能解决的解决掉,这孩子算是其中重要的一个了。
我想过澄澄会因我的离开轻松或难过,这取决于他对我的忌惮和依赖,我却没想到他气喘吁吁的冲来凉亭口之后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角度却转移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傅惜时,姐,我的存在会让你在长房无法立足吗?”澄澄的声音带着些难以置信的哽咽。
我眼角忽然一酸,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偏重于手中的茶水,将烫水在两个杯子间来回的倒着,我没有抬头看他。
“我们不在一条平行线上。”我顿了顿说:“澄澄,我可能真是有点迷糊了,你也当个笑话听过去就算了。我现在拿你当弟弟,万事还替你考虑,可你要知道,我在爱你的同时也恨你,我恨你的出身,我恨你身上流着我杀母仇人的血,我恨你的存在抢走了老傅对我一半的爱。或许在你的视角里,你也没有得到老傅的爱,可我也确实失去了的。我还能保持清醒,把爱放在恨的上面,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没有很大的嫌隙,我们在老傅的羽翼保护下还没有走到现实,可现在他不在了,我没有办法保证我对你永远是爱大于恨的,我的离开,更多是因为我怕我控制不住会去伤害你,所以只有分隔现实,才能永绝后患。”
“可我不怕你伤害我……”澄澄话音未落就带了哽咽,还羞愤似的,赌气便背过身去狠狠地擦干净,“我只想让我们离得近一点,我更不希望在别人看来、在你看来,我是让你没法有活路的人!”
“那是因为你现在还喜欢我,无论是从亲情还是你自以为的爱情上。”我抬起头。
说到“爱情”的时候偏偏视线相撞,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罪恶的东西,我没法坦然的面对,立刻又低下了头,但道理还依旧。
“人没有办法、一辈子只依靠着一时的喜欢过日子,无论是你上一世的十七年,还是这一世的六年,那都不是一辈子啊澄澄,一辈子很长的。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我也相信、你就是逼着自己,靠愧疚一辈子也会让我比掌家过得还风光,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是罪……”
澄澄耳朵和脸颊都被心里的火烧的通红,他顿了好一阵儿才说:“姐,对不起,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想了,我真的宁愿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我们之间不仅是有关伦理的情感问题,那就是一个误会,这么多年来没有解释才会造成错误,改正就是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可怕的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无视身后的满目疮痍。澄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能给我最好的答复吗?今天洪堂上我拜到二房下的事情你知道了,想必其他的也落不下,你就说,若十五年后陆茵茵从监狱里出来了,她孤苦伶仃没有生路,可怜巴巴的来找你,你当如何作为?孝敬她,可她杀了我的母亲,抛弃她,可她是你的母亲。”
澄澄沉默了,低着头,久久不能平息。
我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决定离开,你没有办法离开,我让你走,跟逼你去死没有区别,但我至少还有一条活路,哪怕可能是凶险的,至少我还有机会,可你没有,而我离开之后,你再想做什么、尽到你的责任,跟我都没有关系。”
这世上所有人,只要是正正常常长大的,谁都有判断是非的能力,澄澄也是一样的,可公理和私情不是谁都分的清的。
“不在一条直线上的两个人,要么平行,永远不会有交集,要么相交,但一辈子也就只有那一次交集的机会而已,终究会越走越远的,你对我的喜欢也不过在‘你可以依赖我’的一个点上,你所处的环境很少有人可以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你,可是澄澄,我照顾你,也只是因为我天生就心软,我打小哥哥就只教过我如何爱人,并没有别的。”
“我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就只是因为心软而已。”澄澄许久终于直起身,走到我面前站定,直勾勾的看着我。
“都走到这地步了,纠结这些问题,还有意义吗?”我低着头笑笑,实际上,我也根本不敢看他。
澄澄或许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安慰或是斩钉截铁的答案,可我们现在这种不对等的感情,当断不断是错,直截了当亦是错,可若是这样暧昧不明下去,难道就是正确选项吗?我想也不是的,可我又该怎么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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