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从那个已经完全与外面的浓重暮色融成了一体的昏暗角落里走了出来,摸出一盒火柴,划亮一根,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夹在他指间的一根烟,站定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口烟。
“有时候,像我们这种家伙,也是需要站在与上帝距离近点的地方让灵魂得到点净化,”他指了指礼拜堂前墙上悬着的那个十字架,朝已经呆若木鸡的布莱克笑了笑,“抱歉我的朋友,无意打断你们的,希望不要见怪。”
“啊——啊——卡尔!我的上帝啊!你怎么在这里!”
布莱克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了,一张脸立刻涨得血红,几乎变成了猪肝的颜色。勉强朝卡尔打了个招呼后,立刻匆匆忙忙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啊……我突然想了起来我还有点事,必须要先走了……”
他的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打开门,迅速消失在了门外。
玛格丽特也回过了神,低下头往门口快步而去。
“费斯小姐,对于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致使你们会面不得不中断的事实,我也感到很遗憾。但愿你不要在心里责备于我!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最后听到我的名字以不太恰当的方式提及,我会当做你们并不存在,继续感受来自于上帝给我的心灵洗礼的。”
背后他话里那根带着嘲讽的芒刺简直呼之欲出,而且,语气还隐隐带了点不快。
老实说,玛格丽特对于他竟然会在中途现身的举动,感到有点不解。
按照常理来说,既然他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身了,以他这种人应该具备的城府,即便听到了他的所谓朋友对他人品的背后中伤,也应该不至于愤怒到用突兀现身直接面对面的这种尴尬方式来打断他。
他的举动显得有点奇怪,不合常理。但除此之外,又没什么别的理由可以解释了。
或许人就是这么多面性的吧。卡尔对来自朋友的背后中伤十分在意,在布莱克仓皇离开后,他就把对朋友的失望和怒气转嫁到了她的身上。
好笑的是,类似的事情两天前刚发生过。只不过那时候,作为被偷听者的他满腔怒火地差点要掐死她。而现在当他也成了与她一样的偷听者时,他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愧疚感,反而在布莱克离去后对她冷讽热嘲。
忍忍吧。她现在不想和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起任何的冲突。不过是被他讽刺几句而已,她早就习惯了。
所以无动于衷,继续低头往外去。
“费斯小姐,你不知道我在跟你说话吗?”
身后继续传来他的声音。
玛格丽特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微微转身,说道:“霍克利先生,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用不恰当方式在背后评论你的是你的朋友,并不是我。所以对此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现在要回去了……”
“那么你呢,你觉得他说得对吗?你就不怕我过后继续报复你?”
他用他惯常的无视于她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咄咄逼人。
北纬四十度的北大西洋海面上,四月的白天依然还十分短暂。暮色迅速沉没下去,没有灯光的礼堂几乎已经陷入完全的昏暗。这个距离,她已经看不大清他的脸了。只能看到他融在了昏暗里的一个身影轮廓。
他的这句问话让她立刻想起了昨晚的一幕,心里顿时又涌出了一种难堪感。
她暗暗呼吸了一口气,斟酌着,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应道:“我不认为你会像布莱克先生说的那样继续为这种事耿耿于怀,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他指尖夹着的红色烟头一闪一灭。片刻后,他扔掉烟头,用脚在地板上踩灭,朝门口的方向走去。经过她身边时,忽然冷冷说道:“离他远一点,如果你不想蹚布莱克家浑水的话!他说的这些不过是男人勾搭女人的惯常伎俩,你这幼稚脑袋的女人!”语气充满了嫌恶。
玛格丽特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他,见他已经擦肩而过,快走到门口了。
……
“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安静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着甲板发出的快步走路声音,随之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味道。
玛格丽特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但是小姐,布克特太太要我一直陪着你……”接下来的这个说话声带了点怯怯的味道。
玛格丽特想了起来。
罗丝,和她那个名叫特鲁迪的侍女!
但是这时候,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玛格丽特脑海里冒出这个疑问的时候,看见卡尔·霍克利的背影也停了下来,他伫立在原地。
“我叫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啰嗦什么!”
罗丝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很是恼怒了,“我不过是想一个人在这里安静地待一会儿而已!随便你去哪里,半个小时后你再回来,我们回去!否则我会告诉我母亲你和男仆安德烈偷情的事!”
特鲁迪显然害怕了,不再坚持来自布克特太太的命令,立刻答应,转身飞快走掉。
这对未婚夫妇很快就要碰头了。玛格丽特自然不愿成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