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微微转过脸,视线随意扫了一下。
收紧大衣缩着脖子在寒风里赶路的行人……没事可干所以不顾天气寒冷也要牵着小狗出来在曼哈顿秀时髦的阔太太……坐在街角等待行人施舍的流浪汉……
他收回目光,脚步停了下来,与送自己出来的斯特夫道别。
斯特夫表面上拥有一家规模不大的普通贸易公司。事实上,他是个来往于欧洲与纽约之间的著名掮客。在普通民众还在为每日生计奔波忙碌的这个时候,那些掌握了普通人所无法掌握的讯息的人,譬如像卡尔这样的人,以及这位斯特夫先生,正密切关注着远隔大洋的此刻欧洲局势。
战争在所难免,只是迟早的事。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一旦爆发,对于各种物资,尤其是军火的需求必定大大提高。这种的浅显道理,更是谁都明白。
一个是有着欧洲各国广泛人脉的掮客,一个是匹兹堡钢铁巨头,两人一拍即合。就在刚才,身后的这幢摩天大楼里,一个来自欧洲某国神秘客户的数目高达五千万美元的订单已经谈妥,约定好交货期。而这仅仅还只是个开始而已。一旦战争真正爆发,更多的订单还会源源不断地从欧洲各国滚来。
战争永远是资本繁衍的最完美温床。他们可以在毫不犹豫卖出一批批杀人物资的同时为救助战争受害者的救助机构慷慨解囊。两者仿佛完全没有矛盾。
“那么再见了,斯特夫先生。很高兴我们用这种方式开始合作。”
卡尔请斯特夫留步。和他道别,目送他身影走进玻璃门后,弯腰进入汽车后座,坐到了自己习惯的那个位置上。
一坐进车里,刚才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顺手摇上车窗玻璃时,瞥见自己脚下踩了一张纸。
他弯腰拣了起来,翻过来,发现是一张铅笔手写的五线谱。上面画满各种高高低低的黑色蝌蚪,到处是涂改的痕迹。乐谱的右下角,落了一个潦草的“·f”名字简写标记和日期。
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皱了皱眉,把手上的废纸揉成一团,顺手丢到车窗外,摇上车窗后,命令司机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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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一直屏住呼吸躲在电线杆后,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
出于习惯,她会在每一份自己的乐谱上留下一个“·f”的名字简写和最新的修改日期。虽然能被他立刻联想到自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万一……
片刻之后,她小心地探头看出去,发现那辆黑色汽车已经绝尘而去,地上多了团白色的纸团。等汽车消失在视线尽头后,她急忙跑过去捡了起来。展开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发现确实就是自己那张乐谱。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急忙收起来,转身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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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这个不小的惊吓,玛格丽特再也不敢靠近那天遇到他的街区附近了。下课回来宁可多走两条街绕个圈。这样过了一个差不多一个星期,平安无事,玛格丽特绷着的那根神经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这一天的早上,纽约飘起了今年以来的第一场轻雪。玛格丽特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起床,做了简单的早餐,与父亲一起吃了后,在微白的晨曦里与他告别,冒着越来越大的雪花出门赶到距离家最近的两公里外的一个巴士站,坐上耗时将近一个小时的公共巴士,穿过这个城市最繁华的曼哈顿区,最后来到学校,开始新的一天工作。
圣诞节快到了,不止纽约大街上开始洋溢出欢乐的圣诞气氛,学校里也一样。一年一度的圣诞嘉年华就要举行。中午,玛格丽特利用午休时间和学生们一道为圣诞树欢乐装扮着的时候,校长办公室的秘书突然把她叫了出去。
“费斯小姐,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刚刚你父亲工作的锯木厂打来电话,说他被滚落下来的木头给砸中……”见玛格丽特脸色一变,她急忙安慰道,“你别担心。你父亲没生命危险。但是受了伤,现在被送去了附近的一家医院。”
她递给玛格丽特一张写了医院地址的纸条,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玛格丽特接过纸条,匆匆抓过大衣,立刻就往医院赶去。
学校距离医院很远。几乎是从城东赶到城西。最后当她终于赶到的时候,布朗·费斯已经做完了简单的手术。玛格丽特冲进充满异味的躺满了各种各样病患的简陋病房里,最后在一张角落的床位里找到双目依然紧闭的父亲时,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布朗·费斯脸色惨白,神情憔悴,头上包了纱布。更严重的是是他的左腿,已经粉碎性骨折。据说是下雪湿滑,工人操作不当导致堆叠起来的一堆圆木突然塌下,他恰好在边上,躲避不及,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被压在了下面。他还算好,另一个波多黎各人当场就被压死了。
玛格丽特没有叫醒昏睡中的父亲,擦干眼泪后立刻去找负责他的医生。
医生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忙忙碌碌,态度显得很不耐烦。玛格丽特在边上等了一会儿,他才仿佛终于得空和她说话。当得知父亲的腿还需要进行一次大手术,而锯木厂场主以布朗·费斯自己站到木材堆下为由拒绝支付后续的医疗费后,玛格丽特问道:“需要多少钱?”
“至少四百美元!还不包括手术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