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反应。
等待了片刻后,她推开门。扑鼻一股浓重的酒气。
房间里没有电灯,靠墙的一张桌子上点着根蜡烛。借着黯淡的烛火,玛格丽特看到床上倒着一个人,脸孔朝里,一动不动。
玛格丽特朝着那人慢慢走了过去,最后停在床边,俯身看了过去。
是个男人,应该已经喝醉了酒,闭着眼睛在睡觉。但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在身后烛火投出的暗影里,玛格丽特只看到对方一张蓄了满脸胡须的脸。
她拿了蜡烛,走过去再次辨认。
这一次,她终于认了出来。
这个卧在一张简陋木板床上酩酊不醒的男人,正是查理·克拉伦斯!
但他和玛格丽特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他变得消瘦无比,头发凌乱打结成团,胡须也很久没刮过,乱蓬蓬地长着,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的脸——如果不是凭着脸容剩下露出部分的熟悉线条,玛格丽特几乎认不出他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曾经那么风度翩翩的一个英俊男人,现在竟成这副颓废的样子!
怔了片刻后,她把烛台放回去,开始拍他的脸,叫他名字,试图唤醒他。
但他烂醉如泥。无论她怎么叫,始终没半点反应。
房间里的空气污浊不堪。玛格丽特起身走过去推开两扇窗户,让外面的新鲜空气可以进来,然后出去到她刚才进来时看到的一口水井边打了盆水,回到房间。
———
村庄没有通电。因为战争的缘故,村庄里人口锐减,空房子不少,剩下的村民也都习惯早早闭门早睡。远处只有几点模糊灯火闪动。
窗户对出去的教堂后面有几棵月桂树。好些年头了。几片枝桠早早地爆出了些米粒花蕾。当夜色浓重下来,空气里漂浮着的那种混合了花香和烟草的气味也仿佛愈发浓烈了。
卡尔站在一株树下,身影被树冠的阴影完全吞没,昏暗中,只有忽明忽灭的一点烟头在闪动。
他原本早就该离开这里的。在她进去后久久没有出来的之后。这表示里面的那个人确实应该就是查理·克拉伦斯。但是他的双脚仿佛被什么给钉住了。
他竟然一直没有走。
他的视线落在那扇紧紧闭着的窗户上。隐隐地,仿佛能看到里面有人影在走动。他无法控制地想象着此刻,就在距离他几十步外一墙之隔的那个房间里,她到底在干什么,又和她分别了数年刚刚才见到的丈夫在说着什么。
她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那种带了魔咒般的吸引力已经消退。他也完全不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这些年他交过的所有女朋友都比她年轻,无一不是尤物,性格更是温顺可人。他再也不用像面对她时那样费尽心思地去讨女人欢心。在他需要的时候,纵情享受就可以了。他觉得他已经成功地把这个名叫玛格丽特的女人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给抹掉了。有时候偶尔回想起她,他甚至会为自己当初那些为了讨好她而做出的愚蠢举动感到匪夷所思,甚至带了一种深深的羞耻感。
如果不是因为最后她走的时候也那么决绝,他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她曾让某个游荡在街头捧着水晶球宣称能占卜命运的吉普赛巫对自己下过什么可怕的魔咒。否则,像他这样一个足够老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人产生过这样近乎疯狂的热烈感情?
那时候,仅仅只是想到能够和她共度一生这个念头,甚至就能让他感到发自心底的幸福。
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现在的他,没有所谓幸福感——这原本就是人的常态。除了还相信圣诞老人会沿着烟囱爬下来往自己袜子里塞礼物的孩子之外,幸福对于人来说,原本就只是一个概念;他也没有任何遗憾。他甚至比从前更加春风得意。欧洲那场消灭了1500万人口的战争让他不但大发横财,也令他的钢铁王国更加稳固。他的对手一个个地臣服,他的相交上达白宫。毫不夸张地说,像他这样阶层的人,几乎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甚至比美国总统还要自由。除非有一天上帝觉得应该让他下地狱,否则他是不可能摔倒的。
但是现在,他的生活仿佛又开始偏离了他的设想——从两个月前,这个女人再次与他不期而遇之后。他已经治愈的旧病毫无征兆地突然就复发了。他根本没法忍受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受任何的苦楚,于是一直在干对自己毫无好处的各种蠢事,根本就不受控制。
就在这一刻,他感到后悔,并且无比地沮丧。
他根本就不该替她去找卡拉伦斯的。这个英国人的生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却偏偏动用了当地一切可以调用的力量去找他,而且居然真他妈的让他给找着了!现在,他还把她送了过来,让他们共处一室互诉衷情,而他却像只找不着地儿可去的流浪狗一样,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吹着来自地中海的潮湿又冰冷的夜风!
“妈的!”
他烦躁地丢掉了手里的烟头,碾灭后,最后瞥了一眼那扇窗户,决定转身离开的时候,那扇窗户忽然被打开,昏暗烛火里,她的身影出现在窗前,若隐若现。
他的心微微跳了下。唯恐被她看见自己。屏住呼吸,立刻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