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妆尽量让自己口吻轻松,不想惊吓父亲,毕竟父亲上了一些年纪,“事情已差不多有了眉目,所以请父亲别太担心。”
苏学士提心吊胆道,“你说吧,为父有心理准备。”
苏明妆点了点头,“大概,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前天晚上玉萱公主突然找到我,说她无意间,偷听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对话。”
随后,便把整件事前前后后描述出来。
其中包括了那句——苏家不能留。
苏学士虽然脸色难看,倒是没失态,毕竟身为苏家家主,如何不知苏家位置敏感?皇上想除掉隐患,也是情有可原。
他深深叹了口气,“孩子,从前是为父错怪你了。”
因为刚开始,苏明妆在家里大闹,说自己被安国公轻薄,死活要嫁、否则就出家时,他既不信,又愤怒,甚至想直接把这不省心的女儿送到尼姑庵算了。
当时夫人为女儿求情,他还和夫人大吵一架,十来天没去主院。
却没想到……闹了半天,女儿竟是被设计。
想到这,他心里难受——如果明妆不是苏家女儿,是其他官员家的千金小姐,想来会无忧无虑吧。
一个没心计的无辜孩子,却被卷入算计之中,搭上自己一生。
苏学士想到这,便免不得捶胸顿足,疼痛至极。
苏明妆柔声劝道,“父亲别自责,女儿和裴将军经历波折后,现在也算是因祸得福、情投意合。对这段婚事,女儿是满意的。”
苏学士仔细查看女儿的表情,最后叹息着点了点头,“那样就好,那样就好。上次你与为父说完,为父便与苏家长老商议,如今已经开始分家。这样局面也好掌控一些。”
苏明妆知道,父亲做这个决定,也是背负许多压力。
毕竟父亲从前的观念,是家族应该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这样根基坚固,才不受欺负。
其实父亲想的没错,别说达官贵族,即便是乡间村落,大姓家族与小姓家族发生冲突,吃亏的也是人少的小姓家族。
如果不是因为皇上和武王内斗,把北燕国搅得民不聊生,两方人也不断放下底线,越发卑劣、越发不在意颜面,苏家其实很安全的。
苏家历代昌盛,到父亲这代突然自剪枝叶,她都不知父亲要怎么说服族里元老。
苏明妆心中难受,又必须继续道,“还有一事,但那件事牵扯到机密,连带许多条人命,所以女儿无法告诉父亲消息来源。”
苏学士心头一紧,“你说。”
苏明妆面色紧张,压低了声音,“有可靠消息说,武王在我们苏家,放了一个人、埋了一个钉子,还说一旦皇上知晓此事,不用武王出手,皇上就会铲除我们。”
苏学士吃惊,“什么?真的?”
“那泄露消息之人,肯定自己说的是真话,但武王是否隐瞒欺骗他,就不得而知了。”
苏学士表情大骇,脸色铁青,“说这话人的身份,真的……不能告诉为父?”
苏明妆愧疚地摇头,“抱歉,暂时还不能说。但父亲您放心,只要我与裴将军的感情不出问题,我们这‘联姻’有效,武王就不会引爆这隐患。毕竟即便现在引爆,皇上也会庇护我们,武王只能浪费一枚棋子。”
苏学士依旧无法放心,“为父会派人调查!”
苏明妆点了点头。
“还有其他事吗?”苏学士问,连他自己都未发现,他对女儿竟不自觉、开始依赖起来,但几个月前,他还是最不屑女子触碰政事。
苏明妆心中矛盾挣扎,犹豫片刻道,“有,如果不出意外,过一阵子裴今酌会入朝为官,还是皇上御赐的文官、官位不低,到时候定会掀起一番风波。
不仅武王一派会从中阻挠,搞不好中立官员也会纷纷抗议,如果可以,女儿希望……希望父亲能帮裴今酌美言两句,不用多,两句就行。”
苏学士愣在原地,好一会才回答道,“你是担心裴今酌无法顺利入仕,想借我们苏家的影响力;还是,希望为父明确投靠皇上。”
苏明妆急忙解释,“父亲息怒,女儿虽嫁入国公府,但首先是苏家人,然后才是裴家媳妇!女儿怎么会让父亲违背原则?只是希望父亲说一两句,不用多说,以亲家身份轻描淡写,态度暧昧就行。当然……即便不说,也不会怎样,全凭父亲意愿。”
苏学士沉默,略显老态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许久,才慢慢平静,“……你说得对,应该说上几句。苏家祖训经验归经验,但如今事态特殊,无法再盲从经验。”
说着,深深看女儿一眼,“明妆,为父……对不住你。”
苏明妆不解,“父亲为何这么说?无论您做什么,女儿都不怨您。”
苏学士低头苦笑,“子不教父子过,如果当初为父不娇惯你,你也不会与玉萱公主胡作非为,更不会落入这些圈套,是父亲的罪过。”
苏明妆也是心头一酸,“您别这么说,女儿喜欢您的娇惯!我们要向前看,要在这乱世中,把苏家保全下来!”
苏学士红着眼圈,欣慰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从前他禁止家中女子讨论后宅以外的事,会不会太过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