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李睦犹豫了一下,莫名其妙也跟着咳了两声,最后决定装一次傻,就当是她现在这副身体尚未长成,不过十三四岁,懵懂不知男女之别好了。
顿了一顿,又想起方才周瑜问她的话,收敛心神想了想,便道:“但若当时你带我突围时马速为十,我不擅御马,突围之后马力衰竭,便最多只剩下五六分。初时还是沿着山路跑,不辨方向,只见树荫浓密,枝杈倾斜,该是向阳。而天亮之后,又一直沿着日出的东方而奔,直至林中坠马,这样你可能算出这里是淮水还是施水?”
“嗯……”周瑜问出那句话时其实也没指望李睦能答得上来。
纵然胆大果断全不似寻常女子,又有几分聪慧应变之能,可到底还是个女子,还是被他打晕了从寿春带出来的,连他之前带着她往哪个方向走都不知道,不知道现在走的是哪条水路自然也是正常的。
只是他昨夜纵马突围之后,一夜疾驰,几番神智昏沉,只能大致循有丛木生长的方向,以便夜里遇袭冲散的部下能沿着水源找到他。
随口一问,却不想李睦虽然确实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方,可到底不是真正足不出户的古代闺秀。对速度的估计判断,大方向的辨识这些常识一样不缺。纵然有些微偏差,但以周瑜之能,结合一路的山势走向,也足以据此推断出一个大致的范围来。淮水和施水,一条由绕下邳城南下入江,另一条则南向而流汇入巢湖,身在何方,已然清楚。
眼前的小女子脸颊微鼓,下巴尖巧,稚气未褪,仿若初春时节的一丛翠嫩细叶,然而长眉挺秀,目光清朗,眉宇之间不见丝毫童稚懵懂之意——就连方才……竟也全无羞恼无措之意,好似风过静湖,片刻无痕。
周瑜素来思虑周全,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怔忡了一下。方才心里的千般想法,走的是施水该如何应对,走淮水又该如何,竟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李睦没注意到他的瞳眸那一瞬间的失焦,小心翼翼地抬眼四下扫了一圈,心里有些烦乱。
她原本是看中了江东这块势力纵然在孙权手里并没有多大的发展,然而从现在开始,往后一直有几十年的稳定。曹操太远,刘备将来的定基之地更是远在西蜀,而袁术和吕布,则是纷争不断,朝不保夕。
更何况,一块传国玉玺,能谋得孙氏家族的初步信任,这是放眼纵观目前其他的势力,都没有的好处。
然而若是因她周瑜施计调走了宣城的兵马,周泰是不是还能在山越的围攻中护住孙权?若是孙权有个什么万一,东吴能给她的安定生活,是否还能有所保障?
再者,这山越祖郎虽然现在还是和袁术勾结串联,周瑜只知他三年前差点全歼了孙策,李睦却还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还会转而投入孙策麾下。不知他们现在就挖一把袁术的墙角,成功的几率又能有多高?
而就在这时候,周瑜突然扯住她的衣袖:“不对,这既然是南下的施水,怎么不见袁术的追兵?”
“啊?”李睦心里有事,被他突然这么一问,不禁一怔。
周瑜之前带着她走陆路就是料定了袁术要阻止他南下,定会先封锁相对而言快捷方便的水路,而从施水汇入巢湖,再转到渡江,是最快捷,也是最惹人注目的路线,就算不是有传国玉玺遗失这一出,袁术在这条路上也自有兵防哨岗。可他们自午间左右起上船而行,如今天色将晚,层云渐暗,整整半日时光,两百山越,在这条水路上竟安静顺畅得连个拦船盘问的袁兵都没有遇到!
“宣城……”不等李睦回答,周瑜皱眉自语,指尖一松,自李睦的袖口滑到她的手背上,无意识地轻叩了两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宣城的兵不要动,等船靠岸,就寻机抢马去宣城报讯,令周幼平即刻弃城,集兵断后,护送权公子先走!”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李睦瞠目结舌:“就凭不见追兵,你就能想到宣城有危?”亏她还想了那么久要怎么开口。
李睦觉得不可置信,她是知道历史的走向,这才倒推出这些山匪的来历,可周瑜……又是怎么想到的?
能猜到山越匪兵和袁术之间的联系不难,毕竟,他们南下而没有袁军阻拦,那只有可能是袁军早就知道这批人会在此时南下,故而连盘问也省去了。再加上袁术忌惮孙策已久,孙策如今连下会稽和吴郡,眼看着连丹阳郡也要被他平定下来了,袁术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许以利益,邀山越在丹阳的腹地为乱,也是常理之中。可她却想不明白这又与宣城何关?周瑜又是怎么想到宣城去的?
“宣城有危?”周瑜眉梢一挑,看向李睦的目光里透出一丝玩味,“我什么时候说过宣城有危了?”
“嗯?”李睦一愣,“你明明……”
“宣城位于丹阳腹地,城小兵少,权公子又尚年幼,无战事经验,论袁术最终的目的是哪里,自然是尽早离开方为上策。”
年幼?李睦不禁挑眉。
算来孙权应该与她现在这副身体差不多年纪。换成他的父兄在这个年岁,怕是早就披甲上阵,杀伐疆场了吧!还年幼?
谁的战事经验不是打出来的?
不如直接说孙权实在没有征战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