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栖凤宫屹清殿,位于整个栖凤宫最偏僻阴冷的脚落里,此时正上演着一场缠绵多年情感的质问。
渝嫔事发后,赢帝把她交给了后宫之主庄皇后。
庄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主持后宫多年,且又是继后,自是一眼能看得出来赢帝对待渝嫔的态度,所以这些年来,她遍查后宫,渝嫔那里她却是没有敢插手的。
却也不得不说,渝嫔做事也是谨慎,即使她想查,也真是要费个好大心力,才有可能查出来吧。
再说,她没那个勇气和胆量,不敢动触赢帝的心头好,她有时想着她要是赢帝那个早早逝去的元后,可能就比着现在要好做许多,出师更有名吧。
连着这次渝嫔出事,哪怕赢帝按宫规,把渝嫔交到了她手上。她对渝嫔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仍是隐忍着没有亲自动手,只把渝嫔羁押在了屹清殿里。
庄皇后出身文豪大家,有着文人的一股子端庄自持,却也有着文人的谨微慎小,思虑极甚。
就拿着她抱养大皇子的事,换做别的皇后,怕是大皇子一落地,至多出个满月,就能抱过来养了,可她生生忍了这些年,等着抓到大皇子生母颖嫔一个错处后,才把大皇子抱过来养到她的名下,足可见她的顾虑颇多。
她对赢帝的了解,可能是整个后宫里,除了萧华长公主之外,最用心娴熟的。
赢帝给她皇后的权利,她在赢帝心里,却不一定是皇后的情感,她虽收用着这个皇后的权利,却从不大开大合,渝嫔到底怎么个处置,还是等着赢帝吧。
就这么挨着一天又一天,哪怕林淑妃带着那个失子的美人来闹,哪怕贤妃抱着二皇子也来过,还有后宫中其他失过子或一直未有孕的妃嫔,都接二连三地来她这里,想要折磨渝嫔,都被她拦下来了。
不是她大义,更不是大公无私,她只是要做她这个皇后该做的事罢了。
她从没想过,她的家族能不能因为她做了皇后得到多少好处,却也不能因为她做不好这个皇后,被带累了啊。
她没有子嗣,但她还有娘家。
看,等得不过三、四天,这天晚上,赢帝不就是亲自来审渝嫔了吗?甚至不用她在旁坐陪。
这样也好,她也不愿意面对自己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那点子□□,听得她徒惹伤心。
外面刮着呼呼的大风震得窗棂发出‘哐哐’的响动,室内点着略显昏黄的蜡烛,拉长出一跪一坐的两道长长发暗的人影来,一点儿没受到室外暴风雨将来的影响,静默而深沉地对视,好久才说一句话来。
“雨荫,朕不明白,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朕?”
这个问题,赢帝想了三天,还是想不明白。
他扪心自问,这后宫众多妃嫔,他最对得起的只有渝嫔,他给渝嫔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庄皇后,最后,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
“为什么这么对陛下?”渝嫔柳雨荫抬起头来,一双泛着秋水波光的眼睛,死死盯紧着赢帝江昭乾那张中年英挺的面容,好一会儿,才冷冷森森地笑了出来,“是啊,为什么这么对陛下,陛下竟一点不知吗?臣妾……臣妾爱陛下啊,陛下不是也爱臣妾吗?不是说,最爱臣妾吗?那……那为什么还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呢?为什么要立别的女人为贵妃、立别的女人为皇后呢?陛下爱臣妾,究竟在哪里爱臣妾呢?”
渝嫔柳雨荫这一连串哀伤带泣的话语,问得赢帝江昭乾不知如何回答,他觉得他和柳雨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隔着一座大山那么远,他的心里堵得难受。
他觉得柳雨荫问他的,都是歪理邪说。
他是帝王啊,他怎么可以没有孩子,就是放在一般人家,以柳雨荫的身体,也绝不适合做正室的啊。百姓家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何况他为大印之主,怎能为男女私情,没有子嗣呢?
他一直觉得柳雨荫是通情达理,应该知道他的苦衷,也懂得他给的宠爱,结果这些年,竟然利用他给的宠爱,害得他差一点断子绝孙,害得这后宫众多嫔妃,或失子或不孕。
哎,要不是这次事出,他几乎忘了柳雨荫在弄药上面,家学渊源。
柳雨荫的父亲虽只是一个六品书卫郎,但是柳家祖父却是学医弄药出身,且不好正路,只好偏门,据说有些子偏门法子,都是自研出来的,连着医书里都没有记载。
柳雨荫自幼长在其祖父身边,想来是学个通透,却又都用在他的身上了。
若不是惹毛了他,他彻查出来,他几乎忘记他身边个柔柔弱弱的女子,有一个不喜求人却喜害人为医的祖父了,这……算是灯下黑吧。
赢帝觉得身心疲惫,柳雨荫却觉得异常解脱。
这些年来,她就活得快乐吗?她不做这些,身心刨皮蚀骨的痛,她做了这些,同样也是,倒不如,现在,是死,又如何死,这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欢颜宫里,长乐坐在萧华长公主的对面,正绣着一件镶边,暗红色的底料镶着泛着金光丝线的黑边,萧华长公主一搭眼睛,就知道那是给谁的。
李荣享那个阴搓搓的小人,长年都是暗红色系的衣服,她难道还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