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打扮完,祝筝还在对着镜子犹自感叹时,容衍端来了一碗汤药,还散着丝丝热气。
“把药喝了。”容衍提醒。
祝筝扭头就看到一大碗乌黑的药汁摆在眼前,像口深不见底的暗井,在上头映出一个苍白的影子。
她盯着那影子瞧了一眼,一句话也没问,就着容衍的手一口气干了。
容衍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手里已经空掉的碗,面上难得一阵怔忪。
祝筝五官紧皱地咂了咂舌,这药真是苦的发辣,令人“回味无穷”。
口中忽然被塞进一颗糖球,药的苦味渐淡,淡淡的甜味带着梅花香化开。
容衍手中端着一个琉璃的糖球罐子,摸了摸祝筝的头,“做的不错。”
祝筝被摸呆住了。
她没想到喝个药还能受到嘉奖,好像做成了多么了不起的事一样。
听了好话自然谁都开心,祝筝抿了抿唇,心中和口中一起泛出淡甜,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也学着他的样子,从罐中拿起一颗糖球塞进他嘴里。
“大人也做的不错。”
柔软的指尖从他唇角划过,容衍一愣,咬着糖球呆呆地看向祝筝,耳尖上慢慢染上一抹绯红。
祝筝对他的反应始料未及,后知后觉地感到此举有些逾矩。
她连忙把手收回来,指尖上带出一点来自他的温热,顺着手臂一路猛冲至心窝,让她那颗破着空洞的心口,发出闷闷的鼓声来。
*
一个重伤的病人并不好养,衣食起居样样都马虎不得。近些日子祝筝时常感慨自己是撞了大运,碰上的是太傅大人不仅事事亲躬,还心细入微到了极致。
譬如她说一句喝药喝的口中苦,他隔日就换了五宝蜜枣食羹。赞一句窗外的红梅真好看,上午便能见床前瓶中插了几支。叹一声躺着的日子难打发,晚上他就给她带了一箱子七巧板八卦锁九连环。
在这种感人肺腑的照拂下,祝筝很快便能下地走路了,脸色也慢慢养出了红润,甚至腰上还贴了二两肉膘。
说起来,只有一处不太令人满意,就是太傅大人死活不愿意让她出门。
明明感觉身子日渐爽利康健起来,每次她去问能不能出去走走,容衍都只有那句,“等再好些。”
冷冰冰,比成须山上的雪还要冰。
等等等,等到猴年马月去。
晚膳时分,容衍端了碗骨汤给祝筝,趁她喝汤的功夫,例行为她听脉。
两指轻搭在她腕上,容衍神色专注,时而闭目时而皱眉,祝筝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计上心来。
“大人。”祝筝将声音压的很轻,“我是不是没救了?”
容衍睁开了眼,抬头看向她,眉目凝重,“怎么忽然这样问?”
“自我醒来,已有小半月过去。大人每次来听脉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是不是我这身子丝毫没见好,您也无力回天了?”
祝筝说的半真半假,耷拉着一双清丽的眉眼,眼尾挂着一滴要掉不掉的泪,看起来满面伤怀。
“别思虑太多。”容衍将听脉的指尖撤下施力,轻覆在她腕上,嘴角刻意扯出点笑来,“已经好很多了。”
“真的吗?不是哄我的?”
“不是。”
“既然好很多了,我能去外面看看吗?”
“不行。”
可恶!这人真是软硬不吃。
祝筝险些泄气,但还是决定续上一招,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
她将骨汤盅搁在桌上,施施然站起了身。
走了两步路过容衍时,果然听他提醒道,“汤还没喝完。”
“不想喝了。”祝筝嘟囔了一句。
“祝筝。”容衍拽住了她的手,“这是又在同我赌气?”
祝筝被他的直白呛的扑哧一笑,“大人进步不小,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容衍神情微顿,温声道,“听话些,把汤喝了。”
“还不够听话吗?”祝筝凝眉,“乖乖地被软禁在这儿,吃什么穿什么都听大人的,只想出去透透气,也不行吗……”
话音落下,容衍忽然眸光微变,松开了祝筝的手。
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祝筝颇感挫败,垂头丧气地往榻边去,心道只能改日另择一招了。
“我没想软禁你。”容衍忽然道,“明日带你出去看看。”
“什么?”祝筝喜出望外,回身一个箭步跨回容衍身边,又发觉那句“什么”问的不好,给了他反悔的空间,于是着急坐实地提议道,“能不能现在就去,门就在那边,只要迈出去就好了。”
容衍挑了挑眉,无奈道,“得寸进尺。”
“好大人。”祝筝抓住他的袖子摇了摇,“您就让我进一尺吧,您是如此的恢宏大度,襟怀磊落,而我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度日如年。方才您来之前我就扒着窗看过了,今夜是个满月,外头的雪照的银闪闪的,我们就现在出去看一眼,就一小会儿,好不好?”
容衍沉默了半晌,终于点了头。
他去取了几件冬装嘱咐祝筝换好,拿一件斗篷将她裹上,还给她的脑袋上带了一顶雪兔毛的冬帽,浑身上下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