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那种事,你不成事,总不能凭空绑上个肚子唬人吧?”黄掌柜笑着打趣道。
祝筝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平白想起水榭诗会上和某位大人唯一一点模糊的“成事”经验,脸色莫名发烫。
“哦,我,大约,三四个月前……”
“那你选这个,你骨架细巧,三四个月看不出什么的,等过一个月,你再来我这里换一个大的。”
黄掌柜挑出个牛皮肚,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嘱咐道,“但我这里不卖牛皮孩子啊,等到了九个月,你的戏就要自己想办法唱下去喽。”
祝筝点头道,“孩子有真的。”
黄掌柜愣了一下。
祝筝连忙纠正,“我是说,用不着到要看孩子的时候。”
“也是,假孕争宠,没有一个能唱到末了的。”
黄掌柜的指了指不远处一排落灰的木架,“你看,九个月的大肚子都卖不出去,白浪费了那么多好牛皮。”
祝筝抬头望了一眼,木架子上摆着一排逼真的牛肚子,看起来大的有些可怕。
等姐姐的肚子也这样大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那时候还能瞒着消息不出祝府吗……
最后祝筝揣着买好的牛皮肚子回了府,惴惴不安地捱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才敢偷偷爬起来,拿着假肚子牢牢绑在腰上,对着镜子开始演练明天的打算。
计划是这样的,她明天会故意惹祖母怀疑,把目光吸引到她身上,然后露出些破绽,再仓皇地哭闹说自己犯了糊涂,装一装可怜,显出无可依靠走投无路的样子,求祖母庇护。
祖母当然不会可怜她,但庇不庇护由不得她选了。
她不知道这件事要挨罚到什么程度,打肯定是要打的,祠堂也肯定是要跪的,如果是姐姐受着,说不定真的会折腾到小产。
还是她跪她挨比较划算。
反正也不可能被打死,到时候祖母消了气,看她的“孩子”还是那么坚强不屈,肯定也不至于一碗落胎药灌下去。毕竟这是一尸两命的大事,对祖母来说是绝对的赔本买卖,肯定不会冒险。
等这一套消气的流程走完,祖母冷静些开始为她想办法时,她再随机应变,端看祖母会如何表现,等到她老人家表现的能接受了,就找个时机告诉她真相,其实怀孕的是姐姐。
晴天霹雳劈第二回,祖母总不能再把这个疯重新发一遍。
其实发脾气这件事,慷慨激昂,手脑并用,也是十分需要体力的,祖母那一把年纪,短时间内必定不能再起了。
祝筝这个计划颇有些粗糙,且各个环节都可能临时生出是非,但却是可行的,毕竟和祖母近二十年共处,早已充分拿捏了她的脾气秉性。
当然,这计划不能叫姐姐知道,否则肯定不会同意。
夜色朦胧,月明星稀。
祝筝在镜子前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有几分恐慌和忐忑,更多的则是被荒唐的迷茫塞的满满当当。
她呆站了许久,正准备去解下来假肚子躺着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祝筝耳朵竖起,警铃大作,先紧急反应吹灭了豆大的烛火。
与此同时,门也被猛地推开了,带起一阵微凉的春风。
祝筝刚问了一句“谁?”,话未落地,就猛地被拽进了一个尘土味混着冷梅香的怀抱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莫名有些喑哑,钻进祝筝的耳朵里。
“信是什么意思……”
祝筝吓得失魂,一把推开来人,借着窗外的月光端详了好几眼,才敢认定眼前出现的确是近三个月杳无音信的太傅大人。
“你……”祝筝一副不亚于见了鬼的神情,左右环看了两眼,有些发蒙,“大人?你是……怎么进来的啊?”
这个人是怎么绕过祝府的护院守卫从天而降的,祝筝下意识瞄了一眼他的外袍,衣摆上沾着不少尘灰,还夹杂着几根可疑的草屑……
难不成是翻墙进来的?
夜半无人,这不应是大人这样的君子所为吧……
容衍无视了她的疑问,举起手里攥着的青皮信封,重复问道,“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这封信……
时隔两月,祝筝好半天才回忆起自己在信里写了什么,应当写的并不算晦涩,一时被他问得不知是哪一句叫人不懂了。
祝筝张了张口,思索了好一会儿,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没来得及解释,手腕被容衍握住,又听得他哑着声追问,“为什么想回成须山?”
容衍眼睫和发丝上都沾了一层露水,想必是冒着夜色赶了不短的路,祝筝见他神色认真的厉害,隐有细细追究之意,连忙道,“我已经回了此事作罢,大人是还没收到吗?”
“这不是答案。”他眼中红丝毕现,锲而不舍地问着,“告诉我,为什么想回那儿?”
原本的想法已经不必再提,反正现在也不可能带姐姐去了,祝筝不愿节外生枝,只能半真半假道,“我就是,想师父了……随口问一句……”
容衍愣了一下,抓着祝筝的手渐渐松开,他颤了颤眼睫,神情像是受了雨打的芭蕉叶,湿漉漉的半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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