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狸死了。
楚夜离转身走进夜色里,脚步踉跄、背影蹒跚,晃了好几步,扶着树干才堪堪的没有摔倒。
拓跋明月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她从小认识楚夜离,深知他是个理智、沉稳的人,大局意识极强,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亲手杀了楚狸的现实。
他需要一段时间去缓和。
去接受。
天底下,没有时间抹不平的伤。
伤,只是伤,可人总得要回归现实。
“公主,我们要放他们走吗?”副将问。
拓跋明月收回目光:“不放!”
楚夜离失了理智,她得为他打点好。
“但也不要伤了他们。”
她提步走向楚棣迟,道:“大楚摄政王,我们休战吧,只要你将南疆,以及漠淮三州二十八城的疆土给我,我便允许你带着她的尸身回大楚,并休战五十年,达成两国和平。”
否则……
他走不了。
楚狸的尸体也得留在南蛮。
父王对她寄予厚望,她不可感情用事。
她可不是楚夜离,没那么好说话,战争就是战争,能够做到如此大度,已经是她最大的气度。
楚棣迟抱紧楚狸,眸色破碎,“好。”
成交。
休战。
南疆,漠淮三州二十八城,划给南蛮。
-
楚棣迟带楚狸回南疆后,便一直未去看过她。
她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他下令回帝都,便策马走在前方,棺材跟在后面,他头也未回。
不看,也没有靠近过。
就好像没发生过这回事。
秦牧羽跟在金丝楠木棺旁,绯红的双眼犹如兔子,扶着棺材,亦步亦趋的跟着:
“阿狸,你好好睡。”
“阿狸,我们回家了。”
“我们回家……你喜欢吃甜糕,喜欢玩蛐蛐……我给你买来,通通都买来……阿狸,你睡好,你走好……”
他簌簌落泪,心中的恨意几乎达到了顶点。
南蛮!
楚夜离!
拓跋明月!
他一定会给她报仇!
他一定会把失去的疆土夺回来,把楚夜离抓到她的坟前,一命偿一命!
队伍里,哀戚如风,无孔不入,深深的弥漫在各处,自古来,行军打仗,马革裹尸,是以悲壮,士兵们为了战死的同胞哀婉着。
故而,他们并不知马革裹尸的其中一具棺材里,躺着大楚的新帝楚狸。
楚棣迟策马走在最前方,背影宽冷如常。
别人或许不知,可重枫跟惊影心口是最揪着的。
主子很难过。
两日来,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甚至没来看九皇子一眼,连她的棺椁也未靠近。
近乡情更怯。
他不敢来,也不敢看。
-
南蛮军营。
大战结束,士兵们打扫战场,安葬死者,医治伤者,忙碌不停,拓跋明月最担心的还是楚夜离。
已经两天了。
他坐在帐篷里,好像跟往常一样,看起来并没有哪里不同,但一本书翻了几十遍,还在那里一页页的翻。
让他别翻了,他说要去做饭。
一颗土豆切了切,切了又切,都快要两大箩筐的土豆切完了,还在那里切。
让他别切了,他说要泡茶。
火滚滚的烧,水滚滚的翻。
水沸了,滚出来,又加水煮,又生火滚滚的烧……
如此反复。
拓跋明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冲上去制止了他,“夜离哥哥,你醒醒吧!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这一辈子,他难道就只有楚狸这一件事可做?
他还有国家,还要复国。
更何况,楚狸之死,他也不是有心的。
“今早,卫兵来报,他们已经启程回帝都了!”
楚夜离眼中涣散的没有焦点,“回了……好,回了好,我没事,我当真没事。”
“夜离哥哥。”
“我很好,伤口也不痛,我不饿,我很好,没事的。”
他拂开她,茫然的走了出去,拿起剑对着训练的桩子劈砍。
他闲不下来。
哪怕是深夜,他也在忙碌的走动,不是看书,就是煮茶;不是练剑,就是策马。
从早到晚。
从深夜到天明。
整整两天两夜,他没合过眼,也没停下来过。
拓跋明月双眼泛红,“你就那么放不下……”
他肩上还有伤,再这样下去,身体哪里受得了?
他是要活活折磨死自己吗?
若能得他这般上心,她倒宁愿死的那个人是她。
“公主,大楚摄政王果然讲诚信,签订了五十年和平条约,命南疆和漠淮三州二十八城的驻守退兵了。”卫兵来报。
拓跋明月压下心底的悲悯,道:
“命张将军带一千人,入南疆驻扎,李师爷与王副将带五千人,进军漠淮,占下领土,并在漠淮三州二十八城、统统挂上我南蛮的旗帜。”
“是!”
卫兵声音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