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岩轻抬眼皮,淡淡扫视过去,见苍南郑重其事跪在地上,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讲。”语气轻而淡,却氤氲着独属太子的威严。
江溪暗道不好,却无力阻止。
“昭国公主入越为质,虽不必享有我大越公主的待遇,却也来者是客,若以贵客之礼相待,更彰显大国气度!”
苍南尽力掩饰自己个人的情绪,句句落在国事之上,自以为的正义,自以为的天衣无缝。
龙岩的呼吸少有的平稳顺畅,面色依旧冷淡如常,看不出喜怒。
良久,才挤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你父苍舟为我大越肱股之臣,孤甚是敬重。”
仍是一贯不咸不淡的语气,却令江溪浑身颤栗不止。
“但,这不是你僭越的理由。”龙岩的笑意骤然僵在脸上,一旁的素雪与冯内侍一齐跪倒在地,不闻一丝声响。
“你敢置喙孤内宫之事!”
“臣不敢!”苍南亦是战战兢兢,他到底高估了自己。
“你是孤的伴读,不是孤的师傅,记住,别教孤做事。”龙岩双手撑着桌沿,身子微微前倾,威厉尽显。
“是,臣,谨记在心,不敢再犯。”许是太子殿中的炭火太过旺盛,苍南的鬓边滑落几滴汗珠。
龙岩似乎还不满足。
掩帕一阵轻咳之后,像是松懈下来,倚在椅背上,慵懒的凝视不敢抬头的江溪。
“脱。”泛白的嘴唇轻启,这轻飘飘的一个字,说的有气无力,却足以令江溪窘迫至极。
江溪不懂,明明前几日龙岩对她的态度缓和不少,为何今日……
或许羞愤难当,江溪的动作缓慢,双手亦不停颤抖,又惹龙岩不悦。
“要孤帮你吗?”
江溪不敢抬头,亦不敢答话,手上动作慌乱的加快。
龙岩却未再看江溪一眼,他的目光牢牢的盯着苍南,尽管苍南已紧闭双眼,不敢看自己视若珍宝,丝毫不敢逾越规矩的爱人,被如此羞辱。
直至江溪爬到太子的床上,苍南也未敢睁眼,握拳的指尖泛白,一条条暴起的青筋蜿蜒至袖中。
最后的理智使他想起了父亲的话,万不可表露半点对昭国公主的觊觎之心。
纵使万分心疼,理智还是战胜了爱意。
躺在冰凉的锦被下,江溪亦真的清醒,在外头,苍南给过她希望,但在越宫里,他护不住她。
在权利面前,正义毫无用处。
龙岩像是有些失望,又觉得无趣。
遣走众人,行至床前,俯视着江溪。
一句话未说,江溪便识趣的翻身下榻,跪伏在龙岩脚下,为他褪去长靴。
龙岩的眼睛一刻也未落在江溪身上,只盯着那盆炭火。
“你与苍南若真有情,孤倒是可以成全。”
江溪的手一滞,随即又恢复如常。
龙岩像是感觉到了,只是眼睛仍未移到江溪赤裸的身上来。
“孤可以亲自向父皇请旨,为你二人赐婚,也算昭越两国的联姻了,如何?”
江溪眉目低垂,凌乱不堪的呼吸骗不了人。
半晌,才开口:“奴婢与苍公子并无私情。”
“孤知道,只是苍公子敢在人前护你,可见是个可堪托付的君子,将你交与他,孤很是放心。”
这是龙岩从未展现过的柔情,于江溪而言,却是温柔的陷阱。
若有心成全,早在发现二人眉目传情之时就该成全,何故等到今日,在他面前羞辱自己之后。
太子的试探,太过明显。
“多谢殿下好意。”江溪后退一步,郑重跪伏,“奴婢身心都属太子殿下所有,苍公子也好,陈公子王公子也好,奴婢都无意,只求殿下允奴婢侍奉在侧,全奴婢心意。”
“好。”龙岩嘴角一挑,轻蔑一笑,“孤就成全你。”
夜深,江溪蜷缩在床边浅眯一会儿,时刻准备回应龙岩的传唤。
朦胧中,她又想起黎橙那日附在耳边的交代。
“既离不得东宫,就随遇而安,越国太子城府极深,是个极其有头脑之人,若能跟在他身边得些教导,对你往后有利而无弊。”
苍南一夜未眠,脑中全是江溪受辱的模样。
自己将她奉若天神,丝毫不舍冒犯,却被人踩在脚下,甚至不如普通宫婢。
一早,苍南见太子一行离了东宫,才偷摸寻到大殿里来。
拉着江溪的手,一个七尺男儿,泪止不住的流,“我会护着你的,我会护着你!”
江溪挣脱冰凉的双手,目光呆滞,质问苍南,“苍公子要如何护我?”
“呃……”苍南一时语塞,他只当江溪生气,是为昨夜,却又复握江溪双手,“昨夜……是我对不住你……我带你私奔!我带你离开!什么仕途,什么前程,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言辞恳切,用情至深。
江溪再次挣脱,黛眉轻蹙,目光亦是恳切,“公子要带我私奔,请问公子预备如何躲过皇宫里重重哨卡,带我离宫?待旁人发现质子消失,越国挥师南下,找我父皇要人时,公子又预备如何保我昭国百姓免战乱之苦?”
字字句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