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纠缠,面对阿弥敷衍似的回答,她也没有过多较真,不一会便麻利地转身回到车里,潇洒地启动引擎扬长而去。
泥渍水花在轮胎之下呀呀作响。
阿弥揉了揉疼痛的颈椎,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向椅背。
“我可真是会给自己找事……”
似乎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不远处的机器青年微微侧目,沉默许久的他终于含蓄地吐出几个字:“谢谢你……替我解围……”
雨声带着夜晚的凉意,他的声音清冷又温柔。
阿弥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致谢。
她睁开眼,眺望着天空中被路灯照亮的银色雨滴,沉沉地叹息一声,“不客气,处理顾主和机体相处中的矛盾,就是我的工作。”
青年不解地看着她,“你是……卡徕科技的在职员工?”
“目前来说是这样。”
“……这句话,我要怎样理解……”
阿弥被他的追问逗笑,“我正在办理离职手续,下周就不会在这里了。”
“这样啊……”男子似乎明白过来,“虽然有些冒昧,但请问你……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沉思片刻,她用低沉到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吐息回答:“如果硬要解释,大概就是……在这个城市里,产生了太多不好的回忆吧……”
夜晚更凉了,就连对话的氛围也是。
“抱歉。”男子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尴尬地交缠在一起,“我好像,问题有些太多了……”
“有什么关系呢。”她不以为然地笑了声,“反正你的顾主会把你的记忆数据清除,今天发生的事你马上就会忘记。”
青年的目光落在地面四散开来的水花之上,柔声回应道:“我想我应该不会忘记的……”
阿弥微微一愣,随后礼貌微笑着,看向他说:“谢谢你。能够被记得,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车辆的轰鸣声携带雨而来。
公交车进站了,车灯让雨水变成一根根贯穿天地的金线,看的人眼花缭乱。
到了分别的时刻,阿弥整理好背包拿上雨伞,穿过迷离的光晕,走到站台边缘。
青年坐在原处没有出声,只用一双清澈而忧郁的蓝色眼眸,静默地注视着她。
“我走了,你也尽快回去吧。”
简短道别后,阿弥迈着倦懒的步伐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在最后一排落座时,她下意识看了看窗外。
玻璃上的雨水痕迹蜿蜒曲折,把街景扭曲得失去原貌,他的身影也模糊不清。
车辆很快启动了,一段偶遇就此迎来句点。
她靠在窗边,直到青年的身影从视野内完全消失,她才困倦地合上眼帘。
那天晚上,没有人说再见。
一觉醒来回到家中,打开门来,迎接阿弥的只有一片静寂的黑暗,以及在闭塞环境中翻滚许久的刺鼻烟草味。
她烦闷地皱起眉头,捂住口鼻,点亮客厅里一盏壁灯。
烟灰缸摆在茶几上,里面塞满了废弃的烟蒂,指甲剪丢在桌角,周围四散着烟灰和剪落和指甲碎壳。
剩着饭菜的外卖盒子横七竖八的敞开着,四溅开来的油渍凝固在桌上,冷却的汤汁散发出浓郁香料味道和垃圾桶里弥漫出的废气混合在一起,恶心得令人头疼。
沙发上堆积着几件皱皱巴巴的男士衣裤,等待清洗的脏袜子揉成一团掉在地上。
她在原地呆愣许久,以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明明上班前,她才收拾得干干净净。
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怨气,突然间,她大步走进屋内利索地打开所有窗户。雨风和凉意一股脑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室内所有令人不快的气息。
在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房间门扉背后,传来男人熟睡中的如雷鼾声。
阳台上的花草死了有段日子了。
她在外面吹了很久的风,待到心绪平静下来之后才踱步进屋。
听见卧室里的呼吸声,她从旁经过淡漠地瞥了一眼,终究没有推开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