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陈敬璇的意识在不住地下沉着,从那片黑夜,下沉到一片无边的,纯粹的黑暗。这黑暗中,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只有虚无的黑暗。从另一个方面看,这便是死亡。
“一凡,陈总还要多久才能醒啊。”病房中,张震罕见地露面,眉头皱起,满眼的担忧。
“我不敢保证。毕竟,我也不是专业的医生。再具体,可能要等西方分部的那名神医赶到才能定夺。”张一凡犹豫了下,又小声开口道,“她多睡会也好,上面那位把人逼得太狠了。刚回来那阵子,姝涵都……”
“这可不兴说啊。”张震一惊,忙捂住张一凡的嘴,眼睛警惕地扫了一圈,确保没人后压低声音说道,“张司长的事,咱们做手下的还是少过问好。”随即,他恢复正常音量,说道,“陈总暂时没事就好,那个,我还有柄剑在炉子里,得抓紧回去锻打了,我先走了啊。”说完,他拄着精钢拐杖,脚步不停地回到地下的私人工坊,这才长舒一口气。
“这种事,还是少掺和的好。”他嘟囔道。毕竟,他只是名铸剑师,平时基本不过问高层的决策,更不愿参与什么勾心斗角争权夺势。他所求的,只是一个安稳的环境,以及,一个懂他剑的人。至于于姝涵的事,全司上下几乎全部知道。在从湘西回到京城的那天,于姝涵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便被张墨叫进自己的办公室内。之后的几小时内,全司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一声声的惨叫,甚至从门缝中还能看到一丝丝的血色涌出。事后,于姝涵是被两人架出的,据那两人后来回忆,当时她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不过好在都是皮外伤,痛苦远大于伤害。更令人不解的是,伤后第二天,于姝涵又穿上她那身旗袍,像往常一样行走在驱魔司内部各个部门中,尽管每走一步都会带来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她还是尽力地表现得如常,工作一如既往地一丝不苟。当时,张一凡有时心疼她,就让她到自己房内帮忙打字,表面是工作,实则是为了给她些休息的时间。有时,张一凡也会悄悄地问她,为什么任凭张墨打骂,明明她没有犯什么过分的错误。让她惊讶的是,于姝涵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我的命是他给的,他什么时候想收回去,我都不会有怨言。一凡姐,您的好意我明白,但是您以后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那之后,不知是不是巧合,于姝涵几乎没有再和张一凡单独相处,即便有,也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
张震摇了摇头,将繁杂的思绪抛出思想,从炉中拿出那块红热的钢坯,一锤锤地锻打起来。这次,他锤下,钢坯被拉得异常宽大。相应地,其厚度也薄得惊人,仿佛能透过光线一般。
不久后,工坊的门被轻柔地敲响。
“直接进,小心地面。”张震头也不回地喊道。
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堆积的刀剑,走到张震背后,微微鞠躬。
“驱魔司西方分部分部长慈子鸣,见过张部长。”
张震微微一愣,回头一瞥,在煤炉暗红的火光下,他看到一个秀美到不真实的男子带着有些腼腆的微笑站在他身后,正专注地盯着他一次次捶打的身体。
“不用客气,叫我震哥就好。你就是西方分部的那个神医吧,久仰久仰。”张震转回头,一边专注地锻打着钢片一边礼节性地回答,“你要的手术刀,今天晚上就能打好,到时候叫姝涵……算了,叫个下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震哥了。”慈子鸣再次鞠躬,就要退出。正当这时,张震忽地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对了,陈总的伤怎么样了。”
慈子鸣脸上浮现出一丝纠结的神色,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您是说……旧伤还是新伤?”
张震愣住,连捶打的手都在空中停滞了片刻才落下。等到慈子鸣告退离开,他才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道,“还有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