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着一层薄冰,湖水的刺骨直往骨缝里钻,冷得麻木,痛得哆嗦。
沉重的轮椅早早地坠入了湖中,他费力地在湖水里扑腾,往岸边游。
那些人大笑着讽刺他的丑态,而萧玉融站在人群里,踢了一块浮冰。
“行了,别把人弄死了,不然父皇责罚我,我又要抄书。”萧玉融高高在上地说道。
王伏宣抱着那块浮冰,有了喘息的时间。
那群人不敢在明面上忤逆萧玉融的意思,也知道不能真把人弄死了,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丢下几句狠话就离开了。
萧玉融站在岸边看着王伏宣爬上来,解下自己身上温暖漂亮的狐裘,披在他的肩膀上。
“我同你开个玩笑,你不会生气吧?我知道你会原谅我。”萧玉融笑意盈盈的眼睛,仿佛真的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总能这样,上一秒还掐着别人脖子,下一秒就能松开手笑着说只是一个玩笑,你不会真的在意吧。
这样年轻,这样残忍,这样美丽。
那时候的王伏宣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在寒风里瑟瑟发抖,阴沉沉地看着萧玉融的眉眼。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直到好多好多年以后,王伏宣还是无法忘记,他好像恨萧玉融,但是似乎也没多恨萧玉融。
那算什么呢?
即使是现在王伏宣也还是无法明白自己的心意。
“忘不了就是无法原谅。”萧玉融平淡地说出这个事实。
她解释之前发生的事情:“先前那次,我确实骗了你。不过那会他们打算放毒蛇咬你的,掉进冰湖里总比被毒蛇咬了好吧?你又没钱治病。”
“所以我给他们出了这个主意,比起捉弄,他们当然更喜欢折磨你。”她说,“这样,他们知道我的态度,知道你是我的猎物,欺负你就不会再很过分了。”
她又想了想,道:“所以之后我时常跟你玩,拖着你一起。也是告诉他们,你是我的猎物,我的玩物,我正在兴头上。”
王伏宣微微一怔,而萧玉融的神情依旧冷静。
他笑了一声,撇开脸,“新情旧爱,来去自由。你对我好,也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施舍我,厌倦了就会离开。”
“我对你好吗?”萧玉融笑了出来,“啊,那你真是误会我了啊。”
王伏宣看向萧玉融,萧玉融像是听了个笑话般,歪头看他。
“我明明还有其他方式保护你的。”她说。
王伏宣收回了视线,没有再看萧玉融,身躯却颤抖了一下,连带着睫毛也一块扑朔。
萧玉融幽幽地说道:“虽然我那种办法,确实可以让你更安稳。因为如果我明目张胆保护你,他们会更加记恨你,愈发想方设法避开我欺辱你。”
“但是我明明也是有更好的办法的啊,能让你不受折辱,不受苦难的方法。”她盯着王伏宣看。
王伏宣没敢回头看她,于是她继续说:“我能做到,当我却没有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得到王伏宣的回答,萧玉融似乎也并不需要他回答。
她那样轻描淡写地笑着说:“因为你的苦难与我无关。”
王伏宣侧过脸看向萧玉融,心如死灰的人被这一瞬窥探到一丝缥缈的活人气。
“我那么做是因为好玩,至于你的想法,你的苦难,于我而言无关紧要。”萧玉融说。
她明明可以只告诉她为了王伏宣用心良苦的那一部分,然后高高在上地接受王伏宣的亏欠就可以了。
可是她偏偏就把一切都撕开了,把残酷的真相告诉王伏宣。
可笑的是,即使是知道萧玉融是这样的人,王伏宣却还是感到在冗长黑夜结束后长舒一口气的放松。
“这样吗……”他低垂眼眸。
萧玉融微笑,“知道了答案,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不是很失望?”
“恰恰相反。”王伏宣从这里才开始直视萧玉融的眼睛,“我庆幸你是这样的人。”
“如果我是个好人的话,有朝一日我们对立为敌,你怕是会不舍得。”萧玉融道,“但我是这样的坏,你就不必手下留情了吧?”
王伏宣闭上了眼睛,“……是啊。”
他本以为自己这样在阴沟里扭曲着爬出来的人,会喜欢温暖,会喜欢阳光,会喜欢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但是萧玉融的阴影蔓延上了他的袍角,直至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他竟喜欢这样的不见天日。
跟王伏宣达成了交易,萧玉融不花分文就得到了地契,和李尧止离开了王家。
离开之前,萧玉融还去了王婉茹那,跟她多聊了几句。
萧玉融心思转了几转,看着滔滔不绝跟她吐槽自己爹娘成日里催促她早日成亲的王婉茹。
“婉茹,你有没有想过不嫁人?或者是不那么嫁人?”萧玉融问。
王婉茹愣了愣,“啊?”
萧玉融打量着她,“你愿意到我这儿做女官吗?”
“女官?”王婉茹的嘴张得更大了。
“扶阳卫里本就有女子,如今我当权,自然也会给女子更多机会。”萧玉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