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确实有要紧事情禀报。”
张宝善从袖子里拿出十王宅的登记簿,翻到记载着诸葛恭的这一页,弯着腰向高力士禀报。
“傍晚时分,徐有贞来向儿子禀报,说诸葛恭回来了。
而且他在登记的时候撒了谎,徐有贞明明在十月初三这天见过诸葛恭,但诸葛恭却谎称是九月二十八离开的十王宅。
此其一也。
诸葛恭登记的回家理由是奔丧,自称父亲去世,可从琅琊到长安一个来回超过四千多里路,没有二十多天根本回不来。
此其二也。
有此两点,足以断定诸葛恭干了见不得光的勾当,请义父下令把诸葛恭抓起来,严加审讯,定然有所收获!”
刚刚在床榻上卧倒,准备入睡的高力士突然爬了起来,一巴掌拍在床头,怒斥道:“张宝善,你管得越来越宽了!”
“啊……”
张宝善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义父息怒,不知儿子犯了何错,惹得你大发雷霆?”
高力士在床榻上盘膝而坐,沉声问道:“你说,前几天圣人是怎么叮嘱你的?”
张宝善回忆道:“圣人让我督促徐有贞,加强对唐王府的监视,盯紧唐王的妻妾儿女,不得让她们擅离长安,并严密监控进出人员。”
“诸葛恭就算十月初三以后离开的十王宅,又有什么过错?
也许他在外地纳了妻妾,不方便明说,故此撒谎,非要说的明明白白么?
你在长安城内养了几房妻妾,你敢说对为父坦白交代了?
也许他父亲不在琅琊居住,搬到了相对比较近的地方居住也不一定,为何你要刨根问底?”
高力士越说越怒,从床榻上跳下来回踱步:“宝善啊,你要记住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唐王乃是大唐前任储君,天策上将,你对他的心腹如此刁难,万一惹怒了他,引发了他与圣人之间的矛盾,你能担待的起么?”
张宝善不服气,辩解道:“义父,孩儿猜测唐王功高震主,圣人很可能会打压唐王,甚至剥夺他的兵权。再说,这是圣人的意思,儿子若是不执行,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唉……圣人糊涂啊!”
高力士叹息一声,一脸忧愁。
“唐王殿下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现在又立下盖世大功,朝野间一片支持。圣人本应该奖赏褒扬,但现在却打压抑制,只恐会引起巨大的非议。
为父自从八岁那年就认识了圣人,不到二十岁就开始侍奉圣人,至今已有三十余载。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圣人酿成大错,以免将来追悔莫及。
为父这些日子定会循序渐进的劝谏圣人,让唐王殿下继续执掌兵权,为大唐开疆拓土,平定藩邦。
所以啊,你最好不要得罪唐王,也告诉徐有贞,收敛下他的爪牙,不要小人得志!”
张宝善这才明白,原来高力士不打算彻底执行李隆基的命令,当即只能磕头认错。
“多谢义父教导,孩儿知错了!”
高力士弯腰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宝善啊,你执行圣人的口谕,确实没有错,义父可能态度有点严厉了!
但义父希望你能谨记在心,咱们做宦官的应该明白是非曲直,知道大是大非。
天子做得对,我们以命辅佐。
天子做错了,我们谆谆善诱,旁敲侧击,劝天子改变决定,亡羊补牢。
这样才会成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好宦官,而不是无论天子说什么,我们都无条件执行。
若如此行事,百年之后,提起我们的名字,老百姓都会咬牙切齿的骂一句‘奸宦’,与那祸国殃民的十常侍有什么区别?”
“孩儿谨记义父教诲!”
张宝善嘴上认错,心中却不以为然。
我们做太监的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不就是应该毫无底线的为皇帝卖命,获得皇帝的信任青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嘛?
义父你现在做到了,就连当朝丞相都对你忌惮三分,你却又说什么青史留名!
我们是宦官啊,我们是太监,我们是内侍,名垂青史、万古流芳那是大臣们做的事情,干我们没卵子的内侍何事?
就算你做的再好,再明白是非曲直,再懂得大是大非,若干年之后,谁会记得一个没卵子的太监?
高力士抬起胳膊揉捏了下太阳穴,挥手道:“你退下吧,为父有些累了!诸葛恭的登记,便当做没有看到。”
“喏!”
张宝善弯腰告退,郁闷的离开了高力士的寝殿。
“唉……”
张宝善走后,高力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作为李隆基最信任的人,要免除李瑛天策上将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瞒着他。
深知李隆基为人的高力士并没有吃惊,他深知以皇帝对权力的迷恋,是绝对不允许一个威望可以挑战自己的人存在,哪怕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所以,高力士是支持李隆基免除李瑛兵权的,但却并不支持把李瑛禁足于十王宅。
高力士的意思是先集中全力解决武灵筠,等皇后倒台,李琦的太子也就没了依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