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隐直接奔向旅馆王奶奶的房间。
白瞎子的梦中人原来就是自己的眼前人。
李一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来到房间的时候,正好王奶奶和王亚芹不欢而散。
房间里只有李一隐和王奶奶了。王奶奶正在收拾东西,她打算回到家里去住了。
“有个故人让我给你带一样东西,他姓白。”李一隐说。
听到白字,王奶奶手中的动作停下来了,那个字就像箭一样,从古老的时光里穿透而来,一下子落入了她的心房。
那一瞬间,猝不及防,半个多世纪的情绪一下子涌过心头,她以为平静了,她以为时光让一切都淡了,可听到那久违的字眼,她的心还是泛起难以平息的波澜。
李一隐觉得自己真的找对人了。
他拿出镯子:“老白给你的。”
“他……”她哽咽着。
“这是老白的心愿。他前阵子走了。他委托我把这镯子物归原主。”
王秀秀接过镯子,眼泪立刻奔涌而出,落到镯子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
这镯子她见过一次,他拿给她看的,又放回去了,说有个地方不光滑,再打磨一下,定亲的时候就用它当彩礼。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它早已成为别的姑娘的彩礼。
却没想到,这镯子,一辈子都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合适的人,等一个最想等的人,等一份等不来的情感。
只有满心遗憾。
李一隐递过纸巾,王秀秀放一边了,只用袖子抹了抹。
“你绣的帕子他一直带在身边。”
王秀秀点点头。一切都过去了,她不想知道他后来怎么样,和谁结婚了,生了几个孩子,孩子又做什么,他得了什么病,怎么走的……一切都不想知道。
她只想记住此时此刻,记住过去所有和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那些就是自己最清晰的记忆,是最深刻的爱恋。
“我喜欢雪镇,喜欢这片林子,也喜欢林子的山鸡野兔。”王奶奶讲了不少林子里的故事,就那些白桦林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人的多少往事。
“如果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撒在林子里吧。”王奶奶说,“我知道你是临终关怀师,这么贵重的镯子你都能给我,你不贪财,我相信你能做到。我想为自己活一回。除了孙女,我也没有的亲人了。我和她……”
“我和她很复杂。”王奶奶说。
“我知道您不想她随便找个人为了结婚生孩子而结婚。您希望她找到真心所爱的人,成为身心真正的归宿。”李一隐说。
“她要是像你这样明白就好了。”
“我们都没经历过,不能感同身受您和老白之间的遗憾和痛苦。就是有时候,包括我,可能芹总也这样觉得,还有很多人可能都会,就是觉得没有什么值得深爱的人,就是爱不起来,最后只有工作了。别说深刻的爱意了,就连喜欢都不容易出现了……”
“我从来没想到过这个……可能时代真是不同了。”王秀秀深深叹了口气。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么,难道真该让孙女按照她的意愿,随便相亲找个人结婚了?
这些问题无解。她不知道,王亚芹不知道,李一隐也不知道。情感的世界里,没有一样的历程,也没有一样的相遇。
“奶奶想开些,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情,即便人为努力了,命里也未必给你这个。没有的,又怎么能强求到呢。”李一隐安慰道。
李一隐的话让王秀秀想了很多……
“芹总最近有些忙,这几天连续下雪,您要是回去住,她可能会担心。我看还是住在旅馆吧,咱俩聊聊天也方便。”
“也是。我给你爸打工呢,住这离得近。”
“您给他打工?他那抠门样,没克扣您工资?”李一隐要笑出来了。
“他管我一日三餐,每顿至少三菜一汤。还得管我喝茶。我帮他叠元宝、剪纸。”
“那您就更得住这了。”
……
流泪最好的地方就是在温泉里,没有人能看见。此时的王亚芹就是这样,纵使她能处理好很多事情,和奶奶的关系,总是隔着一层,奶奶从不说她的爱和恨,甚至这些年始终没有理由地控制她工作外的全部生活。
王亚芹知道她把自己养大十二分的不易,也知道以她的年纪活不了几年了,可有时候就是想逃离,逃离她的目光,她的看法,她所有的一切,她想做自己,在奶奶面前,王亚芹就没有自己。
今天原本是去和好的,结果说着说着又吵架了。亚芹说自己不找男朋友了,听她的话一个人过,结果奶奶说这也是要气死她,非让她找到什么真爱。要是都花时间去找真爱,谁来工作?没有工作,怎么吃饭?
“芹总,咱们疗养院的温泉你利用得最充分。”李一隐拿着两个烤红薯过来了。
“只有这里最安心,最安静。”王亚芹不管形象吃起来了,入口暖暖的、甜甜的,心情也好多了。
亲爹都不理解儿子,更别说奶奶这隔了两代的人和孙女之间了。
搞定了毛毛,庄总不下去,王亚芹觉得他还会搞破坏,这个男人就像一块狗皮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