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王岩说话办事都十分利落,向王东升宣布自己的决定之后,他就拿起工具包直接走入卧室,直接开始了自己净身的工作。
父亲的干脆,让王东升傻了眼,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可父亲已经开始工作了,他又没办法说些什么,只是临门一脚的安排,让他一时半刻都缓不过神来。做了几个月大了助理的人,此时突然被提了上来,直接操办全部事宜,内心不慌是不可能的,可客厅里,主家的人都安安静静地等在那里,他又绝不能慌,绝不能露怯,尤其是绝不能把事情办得出了差错、寒了主家的心。
揉搓着太阳穴,王东升主动让自己清醒一些,此时主家那位掌事的老太太走上前来,轻声询问道:“大了,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我已经让家里的小伙子去抬桌子了,供桌马上就能送过来。”
“供桌”,这个关键词钻进耳朵里,提醒了王东升,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让他瞬间整理清楚了所有思绪。
一切按部就班,不会出错的,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于是直接拿出手机,当着主家掌事人的面,打电话与殡仪馆工作人员沟通了一应的细节——什么时候派车来拉逝者、需不需要停灵、如何给逝者整理仪容、什么时间进行哀悼仪式、需要多大的殡葬厅、何时火花、何时取骨灰……一样一件,王东升很快码放清楚,不稳定的心也随之渐渐地平稳下来。
沟通结束,供桌还没有被抬上来,但此时这个物件在整个流程中并不重要,王东升和主家的掌事人确认了更多需求后,立即要来了逝者生前的黑白照片,便立即出门去了。
供桌,可以由主家的人安放;拜族时,自己在与不在都没有多大关系,此时他最重要的工作,是赶紧去把遗像制作好,并且把流程中所需要的供碗一应全部带来,而这些工作都可以在父亲常年合作的白事店完成。
大了的工作,是机动性的,今天城北明天城南后天可能就出现在乡下,而殡葬相关的一营用品零碎且繁琐,种类多、东西多,不少还需要保证新鲜每天制作,如果大了在家中常备这些,就需要极大的仓库和很多人力帮忙,而一个集合体则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并且能供应多个大了的需求,所以白事店就应运而出。
对王东升来说,如果想要接父亲的班,跟着父亲打出名声、拿到客源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必要则是与白事店老板搞好关系。
大了这个职业,本质上来说与其他工作并没有什么不同,上下游关系看似简单实则层层递进,尤其是白事店这种近乎“供应商”的角色,关系一旦坏了,在行业里的名声就极有可能“臭”,这也就彻底断了做这个职业的可能。
王东升提前把材料发给白事店老板,等到他赶到的时候,遗像已经在制作中,老板率先把整套的供碗、黄纸、香炉、香等一应祭祀用品一口气打包给了他。
“以往都是你爸亲自来,这才几个月啊?这两次就都变成你了,这么看是不是很快就要接班了啊?小王师傅?”
白事店老板是个小胖子,矮,肉堆在脸上,整日就在店里忙上忙下没什么运动量,让他的身子一天天胖起来,再加上不晒太阳,白,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可看起来仍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眯眯眼,笑起来的时候就带着一股人精的味道。
王东升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东西:“哪儿有的事儿,我还得跟着我爸干两年,现在什么事儿都没上手,说什么接班啊。”
带着一点羞涩说出这些话,但王东升说的却是事实。实际上,虽然大了的大部分工作他都已经接手,尽管一直以助理的身份出现,他已经是实际上的白事操办人,可白事里最重要的部分——火化,却是他没有参与过的。父亲一直说的是,不用他参与,扎扎实实地把其他事儿办好,进到火化间是以后的事儿,所以他就想着,或许那里面规矩更大,而且是他稳不住的。
越这么想,殡仪馆里的火化间就越显神秘,一日比一日勾起他更大的好奇心,而今天这趟事儿,或许就是机会。
白事店老板依旧咪咪着眼,打量着王东升,他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子,几个月风吹日晒之下一改此前办公室白领的形象,略显粗糙的皮肤和黑到开始发出古铜色的身体,正在向别人昭告着,他已经快要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唉,几年不见,你都成了个大小伙子了……”
颇有些感叹地说出这句话,老板把制作好的遗像递过来,没再和王东升多余客气什么,就帮着他把东西都送出了门。
遗像其实不算小,相框多用实木制作而成,成年男人都要两手抱着才方便,而王东升虽是开车来的,可算上供碗等一应物品,东西实在是不少,他一个人拿着也很勉强,就没有拒绝白事店老板的好意。
虽然已经做了许多回白事,可每次托着遗像赶去主家,王东升总觉得心底很沉重,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赶回主家的时候,父亲仍旧在卧室里,还没有结束洁身净体的工作。太阳尚未落山,对王东升来说还有时间,供桌已经摆好了,于是他按照规矩严格执行,将遗像、香案、烧纸用的铜盆等物品一一码放完成,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