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来的护士满手鲜血。
“伤势太重,病人可能挺不住了,家属进去说几句话吧。”
……
韩阅川和沈谈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目光纷纷转向了程以林。
得到消息的程以林脸色变得苍白,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难以名状的复杂表情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抬头望向窗外,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最后,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以林……”
王颖然拉了拉她的袖子。
夫妻二人搀扶着,在护士的带领下走进了那扇大门。
……
韩阅川似乎很能理解程以林现在的感受。
有解脱,有悲伤,还有内疚。
仿佛压在心里多年的巨石被挪开,再也不用生活在恐惧之中。可父亲毕竟是父亲,父亲给予了自己生命。或许在某个瞬间,程以林真的希望他消失过,可当这一刻真实来临时,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如此的不堪。
韩阅川下意识从口袋里摸出烟。
想起这是在医院又偷偷放了回去。
内心的汹涌澎湃让韩阅川的脚步沉重且紊乱。
医院的长廊冰冷又空旷,很容易就让人迷失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想抽就抽吧,前面是露台。”
沈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递给了他一个打火机。
韩阅川低头瞥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人家的父亲走了,你在这里伤感什么?”
韩阅川一拧脖子。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在伤感了?”
“你每次一钻牛角尖就会抽烟。”
沈谈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还装呢,嘴巴都快耷拉到嘎吱窝呢了。”
心思被揭穿,韩阅川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把刀。”
韩阅川的手指在金属栏杆上轻轻点着。
“——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说过,如果我们的判断没有错,那或许凶手,还会想要再次动手。而现在,程父死了……”
“老韩。”
沈谈难得地主动拍了拍韩阅川的肩。
“有时候巧合真的就是巧合。程父坠楼是我亲眼所见,病房走廊有监控,目击的病人也可以做证程父真的是自己坠楼的。”
沈谈对韩阅川格外执着有些不解。
“一个意外,一个死有余辜的坏人,你何必这么钻牛角尖呢?”
“任何人叙述出来的事情都有可能带有情感色彩。”
韩阅川的身体依在栏杆上,目光深邃地看向远处的月亮,“证据不会说慌,所以在刑侦调研时,我们都会强调动机一定要配合证据才能加以佐证,只有形成证据链,才能给嫌疑人定罪。”
“是,可是程父的死亡没有疑点。光凭那把刀根本不足以推翻这个案件的逻辑。”
韩阅川不语,半晌后他才微微皱了皱眉。
“当年厉城灭门案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我不许我经手的案子再出现任何无法解释的疑点。”
“你怎么知道那个案子凶手就一定不是那个外卖员呢?”
沈谈不解,“他是唯一进入过别墅的人,就算别墅内有暗道,也不代表凶手一定是通过暗道进去杀的人。”
“可是我们确实在暗道里提取到了一枚无名指纹,且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找到那枚指纹的主人。”
沈谈哑口无言。
“韩阅川,你不能把过去犯的错拉到这里来补。这不是同一个案子,不能同日而语。”
“嗯。”
韩阅川的眉毛拧成了川子。
心里那点子躁动不安也在沈谈的安慰下被强行压了下去。
很快,程以林和王颖然夫妇出来了。
程以林的神色很复杂,似乎无法面对这个王他既感觉到解脱又夹杂着复杂情绪的现实。
“他走了。”
程以林语气呆滞,有些麻木地蹲在了地上。
“他毁了我的婚礼,我也捅了他一刀,我想过,既然他愿意给我谅解书,那我也愿意赡养他,只是想让我像孝顺母亲那样孝顺他我也实在是做不到。所以我只给他请了个护工,也没有接他出院过节。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走了……”
程以林痛苦的抱住了头。
韩阅川悄悄附在沈谈耳边问道。
“他怎么坠的楼。”
“老头子自己作死,看到同病房的人都有子女亲戚来照顾一时气不过就在病房大喊大叫。病友不惯着他和他拌了几句嘴,他自己拔了输液管冲到走廊上和人理论,一不小心就从栏杆上掉了下去。”
沈谈朝着三楼病房努努嘴。
“我母亲今天在医院值班,老沈去外地了,我就到医院来陪她过节。她的办公室刚好对着这个病房大楼,我看的很清楚。”
“这么说,坠楼确实没有疑点。”
“是,没有疑点。”
程以林蹲在一旁许久后,忽然肩膀开始剧烈的抖动。
那种刻骨铭心的,滞后的哀伤仿佛一下子通过指缝溢出,随之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