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半城能够到医务科谈论公私合营的事情,委实出乎钱不满和林一凡的意料。
厂里有高层、中层领导,他们负责钢铁厂的日常运营。
公私合营是关系钢铁厂发展方向的大事,居然来医务科商量。
“娄老板,刚才那两个工人拿走的不是草药,是可以充饥的大枣、核桃。”林一凡看着娄半城说道。
“我知道,表面上看来你们是在花我娄某人的钱,可是他们得了好处会认真做事,说不定心里还会念着我的好,这点小钱,花的值。”娄半城笑道。
“那么在娄老板看来,什么才是大钱?”林一凡很认真地问道。
钱不满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娄老板来医务科聊天,你十句话里边有九句是问话,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不是有病吗?
娄半城则不然。
他锁起眉头,仔细想了想:“一家人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才是大钱。”
林一凡打了个响指:“捐了。”
“什么捐了?”钱不满眨巴着眼睛问道。
“我是说把钢铁厂捐了,直接给公家,支援前线。”林一凡解释道。
“不要钢铁厂了?”钱不满惊呼道。
虽然说传闻娄半城的资产到底有多少,没有人说的清楚,钢铁厂不过是他明面上的经济来源。
但不管他多有钱,那几百号工人的钢铁厂也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公家都说的很清楚了,是公私合营,并非没收钢铁厂。
这就有种割别人的肉,自己不知道疼的感觉。
娄半城双手交叉在胸前,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标准动作。
他给工人涨工资,提高伙食标准,包括容忍医务科拿大枣、核桃、大豆当作草药送给受伤的工人。
为的是什么?是人傻钱多烧的吗?
不就是为了一个好口碑吗?
像他这样的人,更多的时间已经不是放在钢铁厂的经营,而是关注更高层面的问题。
来医务科,或许是想换个环境走走看看。
或许能给自己处理公私合营的事情一点启发。
毕竟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做职责之外事情的,也只有这个医务科。
没有想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年轻人,竟然有这种胆识。
他自己都没有想过把钢铁厂捐赠给公家。
“你说的我倒是没有想过。”娄半城有些迟疑地说道。
“娄老板,我们拿你的钱做好事,让工人感谢我们,而你不闻不问,我便知道了你的想法,医务科只能做小事,大事还需要你娄老板亲自来做。”
林一凡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
“什么让工人感谢我们,是让工人感谢娄老板。”一旁的钱不满纠正道。
心想着你会说话吗?拿着娄老板的钱,自己在工人当中讨个好名声,这不是拿老板当傻子吗?
娄半城似乎对这些没有兴趣。
“依你看,怎么个捐法?”娄半城再次看向林一凡。
这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可以提前预知。
但娄半城明显感觉到有些事情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说不清,但能感觉的到。
“裸捐。”林一凡盯着娄半城。
“什么都不要了?”娄半城问道。
“就看娄老板舍不舍的这份家业了。”林一凡说道。
“好,裸捐。”
娄半城下定决心说道,然后起身扶了扶眼镜框,大步离开医务科。
看着娄半城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钱不满看着林一凡。
“你小子疯了?当面劝娄半城把钢铁厂捐了,这就是挡人财路,相当于挖人祖坟,你懂不懂!”
钱不满狠狠骂道。
“你就不如那两个傻丫头,她们都知道往家里捞东西,你倒好,净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你要是个聪明人,就说上几句好话,做出几件漂亮的事情,让娄老板提拔你为钢铁厂的领导,弄个副厂长什么的,那才叫本事!”
“好家伙,一张嘴就让人家把钢铁厂捐了,你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钱不满看着林一凡一言不发,还以为他自觉理亏,骂的更凶了。
希望把他给骂醒。
不就是机缘巧合,懂了点医术,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要知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背后捅你的不一定是刀子,双膝跪地的不一定是求饶。
这世道时时处处都要多用些心思。
“刚才那受伤的工人来了,你为什么只给包扎,不给大枣、核桃?”林一凡问道。
“这还用问吗?那不是娄老板在的吗?”钱不满生气道。
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娄老板在,你就不敢送了,一身的奴才相。”林一凡不屑道。
“嘿!你个小兔崽子骂谁奴才呢?”钱不满顺手就把布鞋拿在手里。
“我到药库看看还需进些什么草药。”林一凡脚底抹油,开溜了。
钱不满站在原地,瞅了瞅手里的布鞋。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