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离开了秉灯书院,像是一片轻盈在风中飘荡的叶子,倏然掩入群山之中,不见踪迹。
季方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了看身边的灵元子,声音中正清朗,其中带着些许好奇:“现在人走了,你还以为这是你大徒弟的计谋?”
方才被灵元子出手停下的大雪再次下了起来。
一袭白衣的青年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谁知道呢?那是我捡回来的孩子,说不定我也是她凑合的师尊呢!”
季方崖看着这人快要咧到耳后根的嘴角,将他语气之中的嘲讽之意全部忽略。
季大院长没有说话,灵元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年轻俊朗的面容之上没有了夸张的笑容,眼尾之处竟然带着些许惆怅。
“你知道,我要在这里等十四年,等她来见我。”
季方崖看了一眼灵元子:“她真的能来吗?”
就算来了,也不见得会接过你推来的棋盘。
后面一句话季院长没有说出来,因为方才骄傲肆意影响天时的灵元子此时已经捂着胸口坐在了后面的柱子下面。
他领口钻出来一条小小的身影。
那是变小的烛九阴,此时像是一条虚弱的小蛇,盘在青年的脖子上面。
青年声音有些沙哑,但是语气之中满是笃定:“会的!”
十多年前,第一次在雪夜之中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是一路人。
一个是稚童模样,漆黑的眸子之中却盛满了厌世的冷漠。
一个白发苍苍,却苦求着自己可以活下来,其他人可以活过来。
灵元子看向浅灰色的天空,一片片雪花被狂风席卷着,掀起一阵白色的风暴,在山峰之间游走。
周围群山模糊,仿佛之前的晴朗清明只是众人的幻觉。
“我在这里等着她,等她来接过我执棋者的身份……”
苍白的暴风雪在白山黑水之间兴起,一片雪花在狂风的裹挟之下,无法决定自己将要去往何方……
但是……冬雪夏雨,谁会在乎一片雪花的命运呢?
在这天地的棋盘之上,仙人之间的交手,又牵扯了多少雪花,多少不知道去路的不归人。
“执棋者?”
薛岚闭关的洞府之中,少女一锤落在冶炼台之上,溅起的火星飞到她眉心,在那个地方留下一个小黑点。
单刀坐在薛岚对面看着炉子里面燃烧的异火。
那是一种青红交加的瑰丽色彩,像是异域舞女的裙摆,在薛岚的冶炼炉里面不断燃烧着,颤动着,青红色的火舌时不时在少女的小臂上面舔舐一下。
青年轻轻点头,身上的玄色衣衫衬得这人冷硬万分,但是说话的声音竟然算得上是温和:
“这是刀主活着的时候下界和上界制定的计划,这一代的执棋者,就是你师尊灵元子。”
薛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在单刀看来有些漠不关心。
单刀有些好奇地问:“你难道就不好奇,以你师尊现在的状态,他会将自己执棋者的身份传给谁吗?”
薛岚闻言,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少女声音之中夹杂着一种带着嘲讽之意的沙哑笑声:“你还是不太清楚寂元峰现在的情况。”
少女下巴上面流下几滴汗水,灰白的眸子在疑惑的映照之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雾蒙蒙的红色:
“寂元峰除了我,他别无可选。”
“所以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干到死,要么让我到那棋局之上。”
笑话,一个天天就知道在外面乱跑的师尊,有什么资格使唤她的师弟师妹?
单刀轻轻开口:“那你呢?”
若是你做了那个执棋者,这盘棋,你会如何落子?
“若是我?”
薛岚听见单刀的问题,突然笑了起来。少女笑得花枝乱颤。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然后单刀看见薛岚将锤打好的精铁放在重水之中,看着面前冒出来的阵阵白汽,开口说出阴恻恻的话语:
“我会直接把棋盘掀翻。”
单刀说不出话了,他直觉薛岚能做出来这事。
薛岚笑了一下。
执棋者,看上去是双方在棋盘之上博弈,公平无比。
但是上界什么情况,下界之人不知道,薛岚还能不知道吗?
她上辈子临死之前什么情况记不清,但是在更遥远一些的记忆之中,魔族当时在她手中吃了大亏,连魔神都沉睡了,一千五百年之内是不敢进犯上界的。
然而元明下界呢?
千年来死伤不断,大片的领土被侵占,魔族有恃无恐,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猎场。
此时居然还想着和上界的老狐狸们对局博弈,搞出什么执棋者追求公平。
在双方条件差距过大的时候,所谓的公平,其实已经隐隐偏向元明上界了。
与其像是个猴子一般被上界那些老妖怪戏耍,还不如薛岚出手直接借助魔族之手将整个元明界的水搅浑。
上一辈子为了守护上界拼尽全力,这一辈子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里,薛岚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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