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屠出去的第一件事,并非是去找黎清池寻仇,而是去了沉家墓地,看望陈怀芹。
这是自陈怀芹去世以来,古屠第一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来到这里。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逃避,不敢承认自己杀了陈怀芹。
可如今,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逃避了。
在他死前,总要来认一次罪。
在打昏了看守墓地的人后,古屠走到陈怀芹的墓碑前,轻轻地将带来的一束黄菊放上去。
接着,他缓缓蹲下身子,双膝重重地着地,目光中充满了愧疚与悲痛。
“对不起,沉夫人,如果我那天没去找您,您也就不会死了。”
古屠的声音沙哑又带着颤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深深的自责。
“我有罪,我没能保护好婻意,还害死了您……”
“您放心,我已经知道婻意的仇人是谁了,等黎清池死了,我就自裁,给您和婻意赔罪。”
说完这句话,古屠弯下腰,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再见,沉夫人。”
古屠缓缓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墓碑,仿佛要将陈怀芹的面容永远刻在心底,然后才转身,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缓缓离去。
他又去了另一处墓地。
“老师,我来看您了。”
古屠站在闵恩言的墓碑前,轻声说道。
斜阳洒在闵恩言的墓碑上,照片里的他笑容慈祥,一如往昔。
闵恩言生前喜欢喝酒,所以古屠从付澜那里顺了一瓶酒出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
拨开酒瓶盖,古屠将酒缓缓倒在墓前,说道:“老师,这可是好酒,您尝尝。”
付澜的酒每一瓶都是珍品,古屠特意挑了其中最贵的,用来祭奠闵恩言。
倒了半瓶酒之后,古屠自己也猛灌了一口,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刺激得他喉咙生疼,可他却浑然不觉。
“老师,二十多年了,我还是想不明白,您当年是怎么了,怎么会接不住我那一招呢?”
况且那一招,他并未使出全力,对于一个武八级的修武者来说,顶多也就算挠痒痒的程度。
若是有武七级一招杀死武八级的情况,那必然是用了极其阴毒的手段,比如掌中带毒,或是武八级修武者本身就身负重伤。
古屠心里清楚自己当时并没有使毒,那么就剩一种可能——
老师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
可是,会是谁伤了老师?
闵恩言是洲盛学院的老师,为人正直宽厚,教学时倾囊相授,对待学生关爱有加,可以说,他是除青元院长外,最受尊崇和好评的名师。
不然也不会在他死后,引发玄洲民众的共愤,而古屠作为杀害他的凶手,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所以,这样一个备受尊敬与爱戴的人,会与谁结仇?
古屠也从未听闻过闵恩言与谁结怨,以至于他想找出伤害老师的人都毫无头绪。
“我究竟是怎么了……”古屠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直在错杀我重要的人,先是老师,然后是婻意、沉夫人……”
古屠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诅咒,注定一生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握紧双拳,古屠又是一记磕头,他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老师,我无法为您报仇了,我得去杀黎清池,报婻意的仇,希望您能理解我。”
墓碑上闵恩言的黑白照片,依旧是那副慈祥的模样,仿佛在默默地注视着古屠,像是在温柔地对他说:孩子,我不怪你。
古屠把剩下的酒放在墓碑前,然后站起身,凝视着照片许久之后,才转身,迎着那渐渐黯淡的夕阳,一步一步地离开,身影逐渐融入了暮色之中。
……
易穆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接睡到了深更半夜,才总算恢复了些精力。
当他醒来时,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旁,却发现空荡荡的,没有人在,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失落。
花朝朝还没回来吗?
易穆掀开被子下床,开门望向院子。
只见有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托着脸,仰着头,似乎在赏月。
见到这一幕的易穆,还没来得及感触,一道黑影忽然划破风声,带着凌厉的气息直朝自己而来。
易穆下意识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茶杯。
“可以,你过关了。”
坐在石凳上的花朝朝已经转过身,笑意地看着易穆。
易穆醒来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她的耳朵。
“如果我没接住呢?”易穆拿着茶杯向花朝朝走去,他知道这道攻击是花朝朝对他的考验。
“没接住就继续练咯。”
易穆闻言,脚下的步伐有一瞬的停滞。
他不禁回想起那两天被苦练的经历,有些心理阴影。
暗暗叹了口气:幸好接住了,不用再经历那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