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检立在地上,垂眸沉思半晌,低声答道:“下官主理救灾工作时,一应赈济灾民事务均由当地官吏负责,下官率领军民剿灭蝗虫之际,抽空到灾区检查赈济粮发放情况,并未发现异样。”
他如此解释,柏清玄颇有些不满地摇头:“张大人,你与御史中丞刘大人皆是本官推荐给皇上的钦差大臣,事情办成这样,让本官如何向皇上交代?”
这波威压施展得力,张检闻言立刻跪倒在地,颤声道:“大人,下官确实不知详情,当初与刘大人巡视灾区时明明百姓俱在,赈灾粮也分发有序。下官承蒙大人信任,才得承接圣恩前往赈灾。现如今灾区流民激增,臣虽死不足以谢罪。但臣死事小,灾民受苦事大,还请柏大人详查此案,还下官和灾民一个公道!”
说着,张检竟低声抽泣起来,看得柏清玄五味杂陈。
“你且起来,本官自有判断。”
他抬手示意,张检慢慢起身,“谢柏大人!”
柏清玄抚了抚额角,那里早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值房闷热,好在窗棂虚掩,清风微透,才稍感凉爽。
“流民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一定是你们救灾出了问题。”
柏清玄低声道,“待本官查明情况再来与你详谈,张检,本官信你,望你勿要辜负了本官这片真心。”
“是,下官明白。”
张检抬眸望向他,见他烦恼不已,低声劝慰一句:“柏大人,此事蹊跷,恐有人趁着灾后混乱侵吞赈灾粮。大人若要详查此事,可从当地县官身上着手。”
“这个本官知晓,”柏清玄松下表情,平和道:“你且忙去吧,本官先去内阁上班,若有情况再来传唤你。”
“下官遵命。”
张检恭敬颔首,柏清玄起身离开工部值班房。
* *
蓝昊天试着向吉家传递讯息,结果真如伏纪忠所言,府内的人丝毫未有动容。
沮丧回至费宅,恰逢鱼菲然带着青雪走下马车。
“卫大哥,这段时间热不热?要不要让人买冰回来给你降降温?”
鱼菲然摇着绣花团扇,坐在树下的竹椅上,面上热得通红。
蓝昊天接过青雪递来的冰镇绿豆汤,指尖被碗沿的冰凉刺了一下:“好冰!”
鱼菲然见他踯躅半晌才下口的愣怔模样,忍不住调笑一句:“哈哈,这汤里才加了几块冰而已,若是酥山岂不会冻掉你的手!”
“这东西我在北境也常吃,”蓝昊天舀了一勺绿豆汤,撅着嘴负气道:“只不过是冬天吃来解渴的。”
鱼菲然瞧着他面带嗔色,笑得愈发合不拢嘴了。
日光毒辣,树荫下并不凉快,傀虫早已藏入枝叶间躲避蒸腾热气。
“对了,你们查仇家的事,进展如何了?”
鱼菲然喝完最后一口绿豆汤,抬首冲他问道。
“没多大进展,”蓝昊天把碗递给青雪,抹了把嘴角说道:“原本他们已经上钩,最近突然一百八十度巨变,都不怎么搭理我了。”
“是么?”鱼菲然嘟着嘴,半是惋惜半是得意地问道:“那你们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蓝昊天耸耸肩,意兴阑珊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碰碰运气吧。”
鱼菲然收起下巴,抬手点了点他:“卫大哥,依我看这事还得从兵部查起。”
“嗯?”蓝昊天精神一振,挺直腰身问道:“这话如何说?”
“蓝伯伯东窗事发,全因兵部那帮人贪墨军费所致。”
鱼菲然满面严肃,拿手比划着解释道:“卫大哥你有没想过,当初揭发兵部贪墨案的人会不会与此事有所牵连?”
闻言,蓝昊天不禁垂眸陷入沉思:“你说的对,兴风作浪之人必然与此事有关,是我大意了!菲然你真聪明!”
“对嘛!”鱼菲然凑近他,冷静分析道:“你看,当初监军太监薛如海写了那道奏章,后由兵部右侍郎祁宏生翻出来呈递御前,这两个人都有天大的嫌疑。”
“可是薛如海……”蓝昊天迟疑一下,继续道:“薛如海只是个阉人,他能有何野心?”
“阉人贪财啊,卫大哥!”
鱼菲然捣了把拳头,眸底闪着光亮,“薛如海断不会为伸张正义写那道奏章,这里头鬼得很呢!”
“可宫里人不好查,他又是皇帝身侧近侍,终日不出乾泉殿和养心殿,我们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鱼菲然听他说得泄气,笑了笑劝道:“那便从祁宏生身上下手,他如今是兵部堂官,平时应酬多得很,接近他的圈子并不难。”
“这倒是个好主意,”蓝昊天面色微霁,从憎恶薛如海的情绪里抽离出来,“祁宏生为人低调,我在宫门口见过他几回,似乎品性并不坏,出入宫门时对我彬彬有礼,比柏清玄那小子有教养多了!”
听到这话,鱼菲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卫大哥,那阴蘑菇自是天下第一傲气之人,你何必拿他跟别人比,与他置气就是自残。”
“是,”蓝昊天附声答道,“可像祁宏生这种朝廷大员,你能有什么办法查他?”
鱼菲然听着像是瞧不起她,扬起下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