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没出什么岔子吧?”
柏清玄威严问道。
段容咽了口口水,小心答道:“回首辅大人,大家都好着呢!”
“传本官指令,”柏清玄提高声音喝道:“所有青山县百姓的田产登记全部推倒重来,用本官带来的这把步弓再量一次。”
说着,蓝昊天便把手里的步弓递至段容身前。
段容微微抬眸,瞥见那步弓陈旧不堪,该是有些年头的老古董了,心下一阵慌乱。
“是,下官领命。”
他颤颤兢兢接过步弓,后背凉了一大片。
这下完了!
他想,首辅大人定是查得水落石出了!
在柏清玄和两千精兵的监视下,青山县境内开始了一场大规模的田亩清丈。
不过三日功夫,原本闭门不出的村民们纷纷推开房门,跪倒在柏清玄脚下流泪道:“谢首辅大人为小人主持公道!小人无以为报,只有几张炊饼,愿献给将士们充饥抗寒!”
“老人家无需多礼,这都是本官该做的。”柏清玄扶起地上老人,朝大军喝令道:“来人,把这些炊饼拿去分给将士们!”
“是,首辅大人!”
蓝昊天看着他抹去老人脸上泪渍,心中不禁一颤:“这小子,还真是心中有爱啊!”
柏清玄傲骨嶙峋,天纵奇才,却会对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家嘘寒问暖、呵护备至。
如此鲜明对比,令他心下动容。
若他非是当朝宰辅,若他非是官袍加身,也会对那位老人家如此温柔么?
蓝昊天忍不住深想,扒去首辅的外皮,这小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青山县的问题很快处理妥当,柏清玄深吸一口气,道:“今夜先在青山县衙门安置一晚,明日寅时出发前往崎城。”
“是,下官领命。”
说完,伏纪忠便带着两千精兵在县城外安营扎寨,准备休息。
柏清玄唤了声蓝昊天:“卫百户,我们走吧!”
“唉!”蓝昊天仓促答了一句,收回胡思乱想的心绪。
走回县衙的路上,柏清玄忽然喃喃道:“卫百户知道的吧?”
“什么?”蓝昊天一惊。
“本官双亲早亡一事。”柏清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蓝昊天心中惊奇,“是,下官听人提到过。”
“其实那时本官真的很难过,”柏清玄感叹道,“柏家人丁单薄,父亲那辈只有两个兄弟,又都是生性放浪的主,所以本就清冷的柏府,常常一个家人也没有。”
蓝昊天静静听着,心里有些抓狂:“这小子为何突然这么煽情?”
“本官总在想,只有三五奴仆的柏府,还算家么?”柏清玄仰头看向月牙,哈出一口白气,“家这个字,外头一间房,里头一只豚,热热闹闹、人丁兴旺才是家。”
然后呢?然后呢?
蓝昊天忍不住掐了掐手心,心里一阵发痒。
“可柏府常年冷清,家规甚严,即便是三五仆人,也往往安静得像块木头。”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本官虽出身清流世家,却总觉还不如生在寻常百姓家来得好。欢声笑语,热热闹闹,有猫有狗,尽享天伦。”
“可寻常人家也有寻常人家的烦恼,”蓝昊天忍住心痒难耐,“比如贫困和疾病,哪一样都会令他们生不如死。”
他转首看向柏清玄,揶揄问道:“若柏大人穷得身无分文,病得卧床不起,还会惦念穷人家的好么?”
柏清玄停下脚步,目光移到他充满锐气的脸上:“所以终归人生一场,不如意事常八九,人们只会看到那如意的一二分。”
“柏大人心里明白就好,”蓝昊天轻轻一笑,“柏大人府上的事,下官不甚了解,但毕竟是家人,血脉相连,骨肉至亲,总归比没有要好。”
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与长辈闹矛盾关我屁事?
我干嘛要劝他?我干嘛要开导他?我疯了么?
蓝昊天一阵抓毛,面上仍维持着严肃。
“卫百户说的对,是家人啊!”柏清玄唏嘘不已,“家人、朋友、情人,总归是命里逃不掉的羁绊。”
蓝昊天眉尾一抽,低声问道:“柏大人您有情人么?”
“这个……”柏清玄抿嘴一笑,“以后再告诉你吧,卫百户。”
公主殿下,一定是公主殿下!
唉,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柏清玄这小子与水家闹成这样,多半也是因公主殿下吧!
蓝昊天不知为何,喉咙里酸涩一片。
这是吃醋了么?
他忍不住抓了抓头发,月光下好像一只困兽。
翌日清晨,大军整理行囊,寅时一到便向崎城开进。
柏清玄坐在马车里,回想崎城的诡异。
“何青天好赌,曾经负债累累。”他单手支在茶案上,目光凝视帘外忽闪忽现的光亮。“也不知伏指挥使那边查的情况如何了?”
两个时辰后,大军抵达崎城门外。
“伏指挥使,还是要委屈你们先在城外驻扎,”柏清玄拱手道,“本官带他们四个入城即可,另外,之前吩咐伏指挥使帮忙查探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