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经理这两天都在供销社等着。
梁竞舟的车一到,他比钱冬梅下去的还快,陈晏一抬头就看到车窗外程经理眦着牙的笑脸。
“晏晏,小梁,来啦,快,楼上准备好茶水了。”
钱冬梅就晚来一步,站在陈晏旁边,“陈晏妹子,这两天供销社快让人问爆了,都是要买手表的。”
“你们要是再不来,估计程经理和我就要去家里找你们了。”
三楼办公室的门开着。
陈晏把合同推到程经理前边,一式四份,他看都没看就签下自己的名字。
陈晏拿了两份,一份自己留着,一份回头交给顾息,她告诉程经理已经给海城打过电话了。
大概这几天就能到。
程经理从抽屉里掏出支票,递到陈晏手上,“这个月的手表钱。”
既然是做生意,那就讲究钱货两清,陈晏也没客气,等她收起来,程经理了却一桩心事,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多了。
他拍了拍明显瘦了不少的肚子,“既然没什么事,冬梅,供销社交给你看着,我带陈晏他们去吃个饭。”
他站起来,冲着陈晏的方向,“正好今个听听也没上班。”
钱冬梅送他们下去。
程听请假采购婚前要用的嫁妆清单,她之前订过一次婚,不过那次不了了之。
街坊邻居虽然嘴上不说,背地里偷偷嚼舌根子。
于是这次程经理给闺女备的更多,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闺女值得更好的。
筒子楼下种了几株花。
春天迎风开放,给这闷躁狭窄的空间平添几分颜色。
程经理走在前边,一边扶着楼梯爬楼一边喘气,“等听听结完婚,我非得换个房子。”
“这筒子楼天天上上下下不说,玉珠本来身体不好不爱出门,听听一走,更是没个说话的。”
他双手扶腰喘了口气,叶玉珠听见他的声音开门,看见身后陈晏眼前一亮,一把扒拉开碍事的程经理,“晏晏来啦,听听出去买东西还没回来呢,快来屋里坐。”
她态度亲热,程经理给扒拉的一个趔趄,还好梁竞舟扶了一把。
程经理语气带着笑,跟炫耀似的,“看你叶姨,手劲还挺大。”
陈晏没坐,表明来意。
知道她要带自己去田水村,叶玉珠面色激动,深吸好几口气,“这桌上有吃的,晏晏小舟,你们先垫吧两口。”
说着看向程经理,眼睛亮晶晶的,“老程你来帮我看看我穿哪件衣服,我今年还没做新的呢。”
“我跟清梦得有二十年没见,可不能穿的不好看。”
程经理背着手跟她往屋里走,一边吐槽,“这会不扒拉我啦,怎么着,还是得我帮你长长眼吧。”
梁竞舟给陈晏找了块蜂蜜槽子糕。
屋里不时传来说话声,一会叶玉珠闲衣服素了,一会程经理嫌衣服薄了,足足折腾大半个小时。
叶玉珠换了件纯色羊绒高领毛衣,下边是同色半身裙,春天大家都穿毛衣的季节,她套了个小棉袄。
为了提气色,还抹了口红。
叶玉珠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站在陈晏前边挽了下头发,“这身怎么样,还要不要再换一件。”
陈晏把没吃完的最后一口塞梁竞舟嘴里,站起来,语气夸张,“超——好——看——叶姨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叶玉珠还没说话,程经理满脸骄傲。
“那是,要不怎么能迷倒我这位美男子呢。”
他说着理了下所剩不多的头发,对上陈晏和梁竞舟不相信的眼神,啧了一声,“没骗你们,我年轻时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俊后生,听听就是随我。”
叶玉珠今天心情极好,还开了个玩笑,“这事听听知道吗。”
几个人同时都笑。
先在白事铺子里买了点元宝纸钱什么的,陈晏要了两份,梁竞舟似乎知道什么,默默付钱。
墙上挂着寿衣,都是成套卖的。
陈晏他们本来都快出去了,她又折身回来,买了好几套,梁竞舟眼神不解,陈晏看着坐在车里不停整理领口的叶玉珠,压低声音。
“叶姨为了见妈,特意换了新衣服,咱妈也不能落后,多烧几套,让她换着穿。”
而同样的,她也给原身父母都买了一样的。
梁竞舟听到这话,抬眼看了一圈店里,大手一挥,“所有的寿衣都包起来。”
他倒是豪横,人家店主不愿意卖。
等到田水村已经快中午了。
车子停在家门口,他们走路上山,梁家父母包括陈老四两口子都葬在山上。
野草发芽。
枯黄里开出一点绿。
半山头外种了四颗松树,坟前刻着墓碑,上边写的梁朗明和江清梦的名字。
叶玉珠的眼睛登时就红了。
梁竞舟放下纸钱,蹲在坟前把杂草清理干净,没抬头,“爸妈,叶姨来看你们了。”
“还有我媳妇陈晏,我结婚了,一直也没来告诉你们。”
叶玉珠身体微微轻晃,程经理和陈晏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她声音颤抖,“清梦,我来晚了。”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