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令不自觉又看了一眼四周,见底下人皆欲盖弥彰的望向别处,知自己不可失态,赶紧稳了些心神,再皱眉看回黄旭尧。
本是要掂量掂量此话真假,黄旭尧亦昂头看他,咬牙悲愤道:“我祖父非年迈殒命,是被人谋害之死,你即可带我进宫,我要奏明....”,话到此处,目光飘忽至一侧,语气转折的颇为生硬:“圣上,刻不容缓。”
戚令猜,他原来要说的,大概还是奏明魏塱。
这称呼,就得是好多陈芝麻烂谷子。黄家是当今天子外家人尽皆知,无须多言。而昭淑太后是黄家幺女,其兄黄靖愢年长些许,自然其膝下子女也比魏塱大些岁数。
昔日魏熠稳坐太子,余下几个皇子既无长望,反倒少了些桎梏。若是母妃娘家身在京中,表兄间当是常来常往。
黄家有近京兵权在手,昭淑太后旧年颇为梁成帝所喜,魏塱为皇子时,经常往外公家小住。黄家儿郎也隔三差五往宫里晃荡。若此人真是黄老爷子孙辈,再观其做派,听其口气,多半与皇帝同榻而眠过。
戚令已然是一颗心七上八下,再听得黄老爷子之死不简单,哪还顾得什么身份不身份。一挥手屏退左右,绳子都没给黄旭尧解开,即焦急道:“你说话可有证据”?话问出口,脑子多转了两圈,追问道:“如何此事不先往黄府请教小黄大人?”
黄旭尧挣扎着要起身,戚令右手背在左手心里重敲了一声,寻回些先前威严,笃定道:“对,先去黄大人府上”,他看着黄旭尧有恐吓之意:“你说的是真是假,一去就知,若有......”
黄旭尧站直了身子,不知是因为想透了,还是想不透,一扫悲怆颓唐气,大咧咧将覆着的双手举到戚令眼前,示意给自己解开,一边道:“你怕我身份有假,害你丢了头顶帽子。
我告诉你,真要去了黄府,你不紧要丢帽子,还得丢了性命。今晚凶徒非寻我之仇,寻的是黄府之仇.....”,他到底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方看回戚令,狠道:“他寻的是天子之仇。
我妻儿老仆,生作傀儡”,手上绳索被扯的变形,黄旭尧大吼道:“死作冤魂!”
戚令倒退两步,唯恐下人听见,环顾四周看人退的远,这苦主至情至性不似有假,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理。
黄旭尧又道:“你可知凶徒是谁,你知他是谁?
他能神鬼不知的害我祖父丧命,黄府里头岂是此刻去得。再晚些,魏塱被人行刺与寝殿也未知,你再不与我备马进宫,几颗项上人头担待得起。
戚令,我见过你,永定年初,你还未有今日高位,仅为刑部直属司下主事。宫中夜宴,曾闹过笑话,当时是徐意替你解围,此事外人不得知,当可证我身份罢。”
戚令愁眉稍解,算是认了黄旭尧身份。是有这么桩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席间玩乐尔,事后也无人传出去,非在场之人应是不知,尤其是那么凑巧以今日这种局面相逢。
就愁未解,新愁又起,若此人身份为真,那他说的..........戚令思索着在黄旭尧脸上瞥了几眼......天子安危要紧,当下找人来替黄旭尧砍断了绳索。
不等他开口,黄旭尧直奔马匹而去,有人欲拦,被戚令抬手喝止。随后黄旭尧翻身上马,往宫中正门疾驰而去。
戚令不敢耽搁,他非科举文人出身,也上得马背,赶紧自个儿寻了一匹,将王宜独自丢在了马车里。
魏塱登基如许年,午夜梦魇之时常有。可时日再艰难,夜扣宫门的的情况还是头一回。便是霍准之死,那也是天明才有,再往后来往都有自己授意,算不得惊喜。
秋分始,则黑夜见长,早朝也跟着延了个把时辰。一团子生死喧嚷下来,快马过去,堪堪不足五更,还不见天明迹象,正是人熟睡之时。
小太监不敢高呼,拭着额头细汗,跪在床前一句一停试探喊了四五声陛下,魏塱方勉强睁了些眼,迷糊醒了,惊觉床前有数人呼吸,一瞬惊得瞳孔浑圆。
翻身坐起靠背于墙,看床前人皆跪的老实,这才缓缓将手心从呼叫暗卫的机关上移开,平复心绪沉声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