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他说要走,苏银立时往近走了几步,赔笑道:“没闹出误会就好,我家主人实是动不得,稍后两位大人一瞧便知。”
沈伯清浑然换了脸色,笑道:“不妨不妨,小苏大人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难为他深夜还要为老夫家事奔波,大恩大德,沈家必然铭记于心。”
又瞧与薛凌道:“若是小先生一早说开,断不至于这多误会,老夫怠慢了,且在此处稍后,我们即刻启程。”
说罢竟是拱手像薛凌弯了弯腰,以他瞧来,话到此处,确实再找不出什么疑点了。方才薛凌说的那些事,若给皇帝知道,早就疑心大起,沈元州年初能不能回去西北都难说,哪还有沈家今日太平。
苏家尤其是,带路不重要,今夜之后,就算是和沈府彻底绑死了,这才重要。他看薛凌,甚是心喜,顾懒得再摆长幼架子,权作了个礼贤下士的谱儿。
礼毕站直后,沈伯清挥退屋里下人,指了指里屋,示意自身要进去劝妻儿。薛凌垂着手未收,似还在气郁,轻哼一声并未理睬。
沈伯清也未在意,笑笑往里。人刚转身,薛凌恨恨看与苏银,袖里已然滑了个剑尖出来。恐沈家下人还在暗处盯着,终没滑全,又暗暗收了回去。
苏银反主动往上凑,走到两三步远处站着,仍是一脸讨好,赔礼道是苏远蘅确是旧疾犯了。去岁苏凔案总是要审人的,又不敢动苏凔,那只能一遍又一遍动苏远蘅不是,这一来而去,就要药吊着,今晚实在吊太久,垮了,句句属实,无一字虚言。
薛凌勾着嘴角静静听他说完,半晌阴恻笑道:“今夜谁说的,不是句句属实呢,你这话,莫不然是在讽刺我编排了啥?”
苏银连连摇头说不敢,薛凌目光移向里屋处,像是在急着等沈伯清出来,再未看苏银。
沉默片刻,门外有更声,按时辰算,这会应是四更有多,五更不足,不该打更,薛凌蹙眉,想着莫不是耽误太久,竟凑到了五更去,那得催一催。
念头才起,里头人陆陆续续往外走,前头的自然是沈伯清,搁着几步远便与薛凌道“可以出发了。”
薛凌道:“何以方才我听见了更声,我进门是午夜,三更未尽,这会多不过四更过,难不成到五更了?”
沈伯清不知是真心,还是有意恭维,笑道:“小先生真是灵透,现而却未到五更,宅中打更是整半之数,现是四更半。”
薛凌这才放心了些,二人话落,沈伯清身后有轻微抽泣,定睛看去,原是那老妇在拭泪,一旁小姑娘倒还镇定,搀扶着轻言在劝,另沈元汌一手牵一幼童,垂头站在一侧。
沈伯清催她:“小先生请。”
其脸上笑意,薛凌瞧来,丝毫不像个要逃命的。也对,她想,沈伯清一家子来去自由,本不是逃命。
她没挪步,指向沈元汌:“他留下。”
沈元汌垂着头,一时不察自己被人指着,下意识觉得屋里好像有些怪异,抬头才见人皆瞧着自己,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末向,正钉在自个儿身上。
他忧思重重,实没听清先前屋里都说了些啥,左右瞧瞧,望与沈伯清。那妇人亦止啼,与小姑娘一并瞧着。然沈伯清看着薛凌,良久才问:“这是为何。”
语气平淡,像在陈述,并非疑问。连等待都不像是思考,更像是耗着薛凌,让她先说,只是,没耗过。
薛凌那只手还指着沈元汌未收,却并未应答沈伯清,而是彻底转身朝着沈元汌道:“这宅子里,阿猫阿狗都走得,你走不得。
你爹娘无官位在身,天大地大,哪都去得。你是命官在册,未得天子许可,岂能擅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