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他伸手过来捏了她的下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只有底气不足又死要面子的小姑娘,才喜欢咬嘴唇。”
她冷着脸挣开了他的钳制。
周居翰并没有和她计较:“别任性。”
张小檀最抵触他这种成足在胸的语气,他越是心平气和,越是显得她心虚气短,无理取闹。
以前在大院里也是这样,他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
不,不止是她,很少有人能被他放在眼里。
……
她父亲老张是扬州人,九几年时,他们一家四口举家搬迁了过去,原本在空司大院西大门那儿的一个修车厂里干活,后来那地方扩建了,原有的几间平房仓库都拆了,又恰逢他老伴儿中风住了院,生活很苦。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实在是没法儿了,决定一块儿回到老家种田去。
周居翰的父亲周茂霆是从参谋做起的,年轻时就是有名的知识分子。
他有个老战友在空一所做研究,那段时间所里和北理联合组织了一个很重要的研讨会,为了赶进度,连日连夜地工作,不幸累倒了。
病来如山倒,老学究平日就缺乏锻炼,这一病,哪里还得了?
周茂霆听说了,几乎一个礼拜有四五天都往那边赶,每次都要从西大门那条道上过。有次他赶时间,车不小心陷进了一个坑洞里。
周茂霆发动了几次都没打着火,只好跳下来检查那车轮胎。
车倒没问题,只是熄了火,这轮胎却出了毛病,几块拇指大小的玻璃碎渣子躺在坑底,刚才他心急之下不停发动,轮胎滚动摩擦间,把这些碎渣子一股脑儿扎进了车胎里。
周茂霆又急又烦,拉了个过路的人就问这附近有没有修车的。被拉的这人好巧不巧,就是老张,听了,就说,首长您要是信得过我,我现在就给您去拿工具吧。
周茂霆赶时间,也不管他技术怎么样,就应了。
老张修了好几年的车,换个轮胎算什么?还给他换上了德国进口的特质奔驰胎。周茂霆低头看了看,踢了踢站起来,说,行啊。多少?
老张摇摇头,说算了。
周茂霆一听就板起脸了,说这怎么行,他们一家三代都没这规矩。
老张知道他误会了,苦笑着说明了来龙去脉。这人都要走了,留着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本来他就没打算要带走的,现在能帮到别人,也算留点儿念想了。
周茂霆心里就不是滋味儿,隔日就去总医院那儿把医药费给垫了。老张带着俩儿子一闺女过来,鼻涕眼泪不要钱地掉,就差给他跪下了。
周茂霆是个读书人,脸皮没那么厚,也不像老一辈枪火里来去的那些兵痞,当下就沉了脸,说你再这样我让警卫连的来赶人了,快起来,像什么话。
老张讪讪的,从那以后,就一直给他当司机。这一当,就是十几年。前些日子,周茂霆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家养老,可他死活不乐意。
他说自己身子骨还康健着呢,只要还有点力气,就得报答首长当年的恩情。
可没有几天,他也去下面和母亲、还有两个哥哥见面了。
也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吧,是因果循环。
只要一想起四年前暑假里那件事,张小檀的太阳穴就不停地跳动起来。对于这个父亲,她也说不清是爱多一点,还是恨更多一点。
就如她对周居翰。
永远处于这样的矛盾中。
……
天色暗了,房间里安静地只有座钟在“滴答滴答”地转动。
张小檀坐了会儿,站起来说:“没有备用的毛巾和牙刷了,你等会儿,我去镇口帮你买。”
他从后面捉了她的手:“不用。”
张小檀仿佛被烫了一下,反射性地缩回了手。
周居翰抬头对她说:“你在怕什么?”
张小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不过,她这色厉内荏的模样并没有吓到他。他不闪不避,眼底反而有气定神闲的微笑。
张小檀暗恼自己不自量力,所有的底气似乎都在这一刻耗尽了。
周居翰收起了笑容,笃定地说:“我帮你报考研,明年,去北京。”
张小檀回过头,发现是周居翰。他好像开完会了,脱去了外套,月白色的军衬笔挺地拴在武装带里,齐整利落,显得很精神。
脸上却是带着那么一点儿微笑的,打趣她:“怎么杵这儿啊?小卫兵,不用站岗了?”
张小檀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低下头去:“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回去了。”
这时,她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两声。
然后,她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讶然,窘迫地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周居翰也没取笑她,拍了她的肩膀说:“等我会儿。”
他去了会儿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份便捷真空压缩的快餐盒,是那种20一份的,虽然蔬菜都脱了水,肉食营养都很丰富。
他把盒饭递给她,拍拍膝盖就在台阶上坐下来了,见她还站着,不由好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啊。”
这地方是靠近东门的一个小侧门,旁边有个升旗台挡着,坐下来从外面就看不到这边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