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桌上便只剩下了端着茶杯布置在想什么的谢槿奚,以及静静看着他的南杏落。
他手中筷子挑挑,给狸仙扒拉出一片去了刺的鱼肉。
“什么确定了?”
竟是完全不接狸仙的话茬。
狸仙用爪子扒拉了两下,边吃边斜眼看着谢槿奚。
“少装,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们之间的谈话没避着南杏落,不知是觉得没必要,还是被他听去了也不要紧。
谢槿奚便叹出一口气,沉默的,又有些无可奈何。
“确定了。”
狸仙晃晃尾巴,险些要沾到菜汤。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烦你,玩儿去了。”
它吃光了谢槿奚剥给它的鱼,还要动着胡子蛐蛐他,谢槿奚摇摇头,用灵力借着云托了它一把。
“早些回来。”
送走了狸仙,饭桌上还有个目光沉沉的南杏落。
谢槿奚不知他在看什么,但南杏落没说,他便没问,只是静静地看天,看云,赏茶。
毕竟他也知道,南杏落不是那么能忍的人。
“大师兄,夜深了。”
南杏落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往常他还能借着谢槿奚的心声来揣摩一下某些隐藏极深的计划,可这段时间以来,越是涉及到这些东西,谢槿奚的心声就越少了。
仿佛是他刻意清空了所有心理活动,避免被有心之人探查到。
可方才他跟狸仙说的那些又是什么?
张秋池她们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南杏落想不出来,在上辈子他们根本就没有碰见过这么几个人,这些人连保存着记忆的他都是第一次接触,更何况上一世的记忆并不完全的谢槿奚呢。
而狸仙作为天生天养的神物,和谢槿奚最大的相似之处大概就在于,与“天”之间的联结。
狸仙不管怎么说,名字里好歹还是有个“仙”字的,这可不是它自己自封就能压得住的名字,所以在构通天意这方面,它天生就要比君宿弦多出几分对于天意的敏锐。
或许也有动物的本能掺杂其中。
所以,他们又察觉到了什么天意?
可南杏落没有多问,他揣摩天意猜测计划的所有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谢槿奚能平安喜乐度过这一生,而今既然在谢槿奚的计划之中,那么就不需要他太过操心。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没有哪一方需要刻意逞强,也没有哪一方需要一直装作柔弱单纯。
谢槿奚并不意外南杏落选择绕开这个话题,他将杯子搁置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桌上的锅碗瓢盆在夜风下自动叠起收整,排着队一摞接一摞地晃去了厨房,就连抹布也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将桌上的垃圾清理干净后,又自己去投洗了几遍,直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才蹦跶去了厨房洗碗。
他们之间仍然沉默着。
“陪我再看看天吧。”
不知是谁先出声打破了沉默,月光清浅,身后还传来姑娘们的嬉笑打闹声。
在处理完青山城的事情之后,谢槿奚紧绷的神经才算终于放松下来,脑中又浮现出在那片空间里看见的一切。
夜风吹过来,叫他轻轻打了个颤。
这里倒是还有一个人记得他们一开始到青山城就是为了让谢槿奚换换心情,南杏落将椅子搬近了些,为谢槿奚挡住了大半吹过来的风。
“你把我的风挡住了。”
谢槿奚闭着眼,声音倦怠,轻轻的,像是随时都要消失在风里,倒听不出多少责怪意味。
“夜间风大,吹多伤身的。”
南杏落半点都没让开位置,仍然固执地坐在风口处。
“南杏落,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啊。”
他连眼睛都没睁,却能叫人从他懒散的声音里听出几分笑意,仿佛那双眼睛也弯着,手上折扇一合,轻轻敲在了头上。
“连我吹不吹风都要管,怎么着,以后还要管什么啊?”
他闭着眼,自然也就看不到南杏落望过来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目光。
“当然是连吃喝拉撒都归我管的。”
大师兄究竟背负了什么?他到底计划了什么?又在卵色天里看到了什么?
谢槿奚低低笑起来,好像卵色天内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模糊不清的噩梦,他不提,别人也不会问。
他也没法告诉其他人。
要怎么形容那种惶惶难平的心绪呢?
谢槿奚大可以开玩笑似的告诉闻子都等人,“你们知道吗,我在卵色天看到你们上辈子怎么死的了,特别特别惨。”
可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话不能说,这件事也不能让闻子都他们知道。
否则之后的一切,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一定无法承担。
就好像他深陷在一场格外有逻辑又能自我运行下去的梦境里,他踏错一步,梦境就会破碎,露出背后最黑暗的真实。
而那种真实,是他现在绝对,绝对无法接受的。
思绪一晃之间他就已经想了太多,脑子里纷乱复杂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谢槿奚躺在摇椅上,身下仿佛是咕嘟燃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