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嘉柔诧异了好一会,神情渐渐僵住。
她反问:“肖指挥使这是不信我?”
肖辞连眼皮也未抬,言简意赅地回:“证据不会说假话,但人会,尤其还是……”
剩下的话他没再往下说,但董嘉柔听懂了。
他这是在变相讥讽她睁眼说瞎话。
她思索了一会后,着急地挽起衣袖,把柔白娇嫩的手臂往他眼前递,拼命地挤出了几滴梨花雨。
“你好好看看,我手上的这条伤疤可不会骗人。”
“方才还流了很多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如果留疤了会不会很丑?”
“要不是周大人及时救下我,我怕是早已命丧黄泉。”
董嘉柔说得十分委屈又可怜,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周围的一众官兵和百姓皆瞠目结舌地看向她。
她嘟囔着嗓子,咬唇朝肖辞看去。
却见他依旧低垂着脑袋,神色如常,不为所动。
怕是连一眼也未曾瞧过她,甚至可以说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只好止住抽泣,将董文旭搬上台面。
“肖辞,我再不济也是户部侍郎的千金,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咄咄逼人。”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凭父亲和你是同僚的交情,今日你得替我作主,将这个贱民带回诏狱好好伺候。”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了一会,语气变得生硬。
“不然,我可不担保还会传出些什么有损你名声的话。”
听见句句不离威胁之意的话,肖辞面色变得极为复杂。
他敷衍地扯了一下嘴角,并未回应。
相反,不远处的花楹一听慌了神,身形不可控地抖了几下。
“姑娘,他们这一伙人全都是认识的,难免不会官官相护。”
“而且这人言语间和那位指挥使大人很熟的样子,话里话外都是奔着你的命去的,她分明是想要杀你!”
颜衿收回打量的目光,拽了一下明显慌里慌张的花楹。
垂眸看向腰间的长鞭,淡淡道:“有买到止血丹吗?”
花楹愣了愣,手忙脚乱地掏了出来,递过去。
颜衿接过,放到鼻间闻了一会,见没问题便吞服了。
她道:“此地不宜久留,你把剩下的药给我,赶紧离开,直接去客栈。”
“这怎么能行?姑娘受了伤,我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说着说着,花楹面露害怕之色,“万一出了什么事……”
“相信我。”颜衿神情平静地将药拿了过来,“像在船上一样,相信我!”
清冷的嗓音传入耳畔,花楹定定看向日头下站得笔直之人。
暖黄无边,将颜衿冷艳的容颜一寸不落地映亮。
漆黑的眸子似乎翻滚着分外清透的果敢与坚决。
或许她会像船上厮杀那日一样,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不能拖她的后腿。
思及此,花楹欲言又止,片刻后拢紧包袱,咬牙往人群中跑去。
正当颜衿以为能松一口气的时候,有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冷声吩咐。
“一个都不能走,拦下她!”
她蓦然大惊。
循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那位迟来的肖指挥使。
这几人果真是一丘之貉。
颜衿愤恨地低声怒骂了一句:“没想到越是衣冠楚楚,仪表堂堂之人,越是令人讨厌。”
花楹毫无疑问地被人强制押了回来。
肖辞眉眼冷淡地越过董嘉柔,扫了周挺一眼,指着地上跪着的车夫问。
“逃犯是抓到了,这几人又是怎么回事?”
周挺添油加醋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待。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颜衿嫉恨董嘉柔出身高贵,不仅恶意拦她马车,害她出丑,甚至还想借刀杀人,丝毫不提别的事。
肖辞听后神情漠然,并没发表自己的意见。
只侧身唤道:“徐小满,出来办事。”
不过一会,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个身穿绯红色官服的圆脸青年,年纪大约十七十八岁。
肖辞厉声吩咐:“去将她押过来。”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女声,似乎能穿透瓢泼大雨,坚定又从容。
颜衿朝走来的徐小满微微福身:“男女授受不亲,不敢劳烦大人,我自己能走。”
董嘉柔一听,眉眼闪过一丝意外,不过片刻便掩着唇笑了起来。
周围的百姓就这样看着黑衣女子捂着胸膛,咬着牙,一瘸一瘸地往前走去。
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在日头的照射下显得无端瘆人。
时不时还轻咳一声,俨然一副柔弱得不堪一击的模样。
被锦衣卫架着的花楹蓦然想起船上那日,一身血衣,满身伤痕的颜衿。
孤苦无依地坐在小船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熊熊烈火,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她再也止不住眼泪,拼命挣扎着大喊。
“放开我,让我去扶一下她!我就扶一下她,我保证不走!”
无论她如何嘶吼,并没有人回应她。
反而还将她攥得更紧,分毫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