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见过小动物跑进沼泽,知道不能慌,也不能挣扎,好在这儿的沼泽都不深,未必能将她淹没。
她放松自己,向前趴着,两只胳膊撑在实地上,缓缓往上移,可是一动,身下的沼泽就如同一只巨手往下拉她,她便不敢再动,抱着剑望着山下的方向。
野兽的叫声断断续续,似乎只等她不动了就要蹿出来。
程颂安的两只胳膊逐渐变得麻木,沼泽吞没了她的双腿,马上就要到腰际,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的精神,让她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可她仍旧固执地抱着那柄短剑,心中千万个念头闪过,停留下来的却是——刚才那个鬼魅一般的少年哥哥一定会回来救她。
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
程颂安也不知道为何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但这个陌生人就像她的定海神针一般,让她不至于放弃。
“云黛?”
程颂安泪眼朦胧间,猛听得一声轻呼,是他,他回来了!
“大哥哥,救我!”程颂安陡然又生出力气来,哭着道,“我掉进沼泽里了。”
话音未落,紫色的罗袍便落在眼前,程颂安一把抓住那一片衣角,仰头哭道:“大哥哥,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果真回来了。”
刹那间,崔元卿心尖上那丝颤动引发了山崩地裂的崩塌,他半跪在地上,对程颂安伸出手,轻声道:“小云黛,别怕,我来救你了。”
程颂安抓的力度太大,那一片衣角被撕裂,差点让她仰面躺了过去。
“抓紧我的手!”崔元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奋力往上一提,堪堪提出半截来。
程颂安心中欢喜,随着他的动作挣扎着往上,但这一动,却又让自己重新陷了进去。她立即松手,再次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撑在地面上,带着泣音道:“不成的,大哥哥,我一动就往下陷。”
崔元卿为她的果断松手怔了一下,她年纪这么小,又这样怕,在被沼泽拖着往下陷的时候,却及时放了手,怕自己被她拖下去。
心中那块崩塌的裂缝迅速扩大,崔元卿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让这个小姑娘完完全全占据了。
他再次伸出手,将程颂安的手握在手心里,半趴在地上,与她平视,安抚道:“别怕,我一定能让你出来,相信我。”
程颂安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一时忘了哭,方才就该问的:“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崔元卿将她满面的泪痕擦干净,温声回道:“我叫三思,三思而后行的三思。”
“三思哥哥,”程颂安重复一遍,又哽咽道,“三思哥哥,我是云黛,你莫要忘了我。”
崔元卿心中一热,摸了摸她的头道:“不会的。”
程颂安这才破涕为笑。
崔元卿见她放松,又拉过她的胳膊,一只手从她的腋下穿过,缓缓地将她从沼泽里往外拉。
程颂安克制着自己想挣扎往上的本能,一动也不动地任由他将自己往外拉,这样不会继续往下陷,但也让崔元卿的动作更加吃力,拉到膝盖的位置,二人的身上都被冷汗湿透,再也动不了了,只能停下。
程颂安趴在地面上,崔元卿便头对头地跟她一起趴着,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始终没有松开半分。
“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回来?”崔元卿看程颂安逐渐困倦,怕她在这儿荒山野岭睡着受凉,便找了个话题同她聊天。
程颂安睁开眼睛,想了一下道:“我猜的,但是我觉得你一定会回来。”
崔元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猜中了。”
程颂安定定瞧着他,忽而又认真地道:“三思哥哥,你生的好看,等我长大了,要同你成亲,祖母说成亲了就能一直在一起。”
崔元卿呼吸短暂地一滞,良久无言。
程颂安又小心翼翼问道:“我想跟三思哥哥永远在一起,可以吗?”
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呢,明明是她随口一提,认真的却是他。
崔元卿干燥的手心开始沁出汗水,他本能地想擦一擦,但握着程颂安的手,又不敢松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小云黛,有些事,等你长大了三思哥哥才能答应你,你会记得我的样子吗?”
程颂安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崔元卿只觉得心头如同放了千万支烟花,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也许是真的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呢。
他望了望天色,再不赶紧下山就要黑了,程家失了大小姐,非得让整个益州都惊动不可。
不过这次比刚才容易的多,程颂安可以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借着他的力,一口气拉出来。
程颂安双脚颤抖地站在踏实的土地上,目光先落在了紫色罗袍的一角上,那里被她抓破了,她摸了摸荷包,居然还在,于是从里面掏出针线,控制着抖动的双手为他缝起衣服。
崔元卿坐在地上,看着死里逃生的小姑娘最担心的居然是他的衣服,心中软成一片,他一动不动任由她缝。
最后,那条线被她缝的歪七扭八,十分不雅观。
程颂安头一次为自己的针线自卑起来,她虽不爱做女红,却十分擅长这些,今日是太过惊险而一直手抖,她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