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古楠忙推开他走了出来,捡起水桶再次朝河边走去。
温律此时也回过神,转身对着他的背影说道:“陈古楠,比起你真的变了,我更愿意相信,你是被鬼夺舍了。”
陈古楠的脚步顿了顿,又向前迈开。
温律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头发和衣服此时正顺着晚风轻轻的摆动着,他不知道陈古楠此时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也不想知道。
变了……都变了。
连温律都开始信这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所有人都变了。
“我是不是管的有些多了……”
温律见他不理,呢喃几句,思索片刻,捡起水桶,却是走得更远了些,二人同时在水桶里接水,离的却远,像是两个不曾相遇的陌生人。
二人来来往往,终于是填满了寺里的几口水缸,身上的衣物也在凉风里缓缓吹干,只是二人到底都还别扭,每每偷偷望向对方时,眼底的坚冰都要化开几分,随即又转过头去,别别扭扭过了一日,二人洗漱收拾完,也各自沉默地躺在了寝舍的床上,安稳睡了。
只是夜半时分,温律忽的被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惊醒,恍惚间想着。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孩子般闹觉。”
温律正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的时候,寂静的寝舍里,却忽的传出几分闷哼来,分外令人注意。
温律这下不敢怠慢,他慌忙起来点了煤灯,再一看时,却被狠狠吓了一跳。
陈古楠头上冒了密密麻麻的汗,蚯蚓般的青筋盘虬在太阳穴附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就连拳头都紧紧的握着,膝盖也并在了一起,整个人蜷缩成了只可怜兮兮的猫,一副痛极了的模样。
陈古楠此时也不好受,痛意蔓延在经脉间,像是要把他活活撑爆,连呼吸间都带了血腥气。
“温律?是你吗……”
他意识朦胧,温律哪敢怠慢,忙又轻又快的把人拉起,自己则坐在他身后,嘴里念念有词,两掌放在他背上,淡淡的光晕浮现,本是救人之举,陈古楠却好似更难受了几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苍白的脸上,映出他痛苦的神情。
四周的空气似乎也沉重起来,温律冒了冷汗,一个一个方法试下来,却只让他白增了痛苦。
慌忙之际,温律下意识低声诵了声佛号,忽的受了启发,想起楞严咒破了邪法的典故,一咬牙,只当是最后的办法了,忙低声诵读起来。
“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
“南无萨怛他佛陀俱陀瑟尼钐”
“南无萨婆勃陀勃地萨跢鞞弊”
……
晦涩难懂的文字从他嘴里缓缓流出,陈古楠竟真的减了几分痛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紧紧拽住了温律的衣袍。
温律的声音也越来越坚定,一股暖流也随之渗透进了陈古楠的体内,疼痛慢慢减轻,陈古楠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只是意识仍不清楚。
孩童一般,落下大颗大颗的泪珠,低低念着什么,温律俯身去听,心顿时揪了起来。
“娘…娘…孩儿想你……”
“爹……!”
他的声音一瞬间尖利起来,又很快平静下去,充满苦楚。
陈古楠早被困在了十几年前那场火里。
很快地,他又开始念起些别的什么。
“小师妹,你好久不来看我…”
“周……姐姐……”
“婆婆,下次元宵节给你送去的元宵…一定包的好看……”
他就那样低声念叨着,语气又轻又缓,呼吸却重,细数着这些年来在他身边围绕着的所有善意。
原来,他那样在乎。
温律叹了口气,却忽的听到自己名字,正要俯身去听,却见他骤然激动起来,眼泪不要钱似的落下,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为什么是你…”
“温律……”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