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哭过后,每天还是和往常一样,该上课就上课,该读书就读书,只是从此以后话就更少了。学生们写字的时候,老范自己就看着外面发呆,眼睛都直了。
两个月后,这天大风刮的呼呼的,外边听着都是呜呜的风声,老陈打算美美的泡泡脚就睡下,看见老范进来,神色很不对,忙把洗了一半的脚拿出来说:
“老范,你怎么啦?”
老范:
“东家,我想走。”
老陈:
“怎么了,是哪里不合心意么?”
老范:
“不是,您一直对我很好,我想小安。”
老陈明白了,忙劝他:
“孩子都去了快半年了,忘了吧,咱们不是还要继续活着么。”
老范低垂着头:
“我不是不想忘,是忘不了。每天一闭眼,这丫头就在眼前晃悠,还让我吃糖,还嘱咐我别冻着自己。有时又满身是伤的来找我,说是身上疼。”
老陈明白,这是心病了。又劝:
“老范,心放宽些,再忍忍,多想想大安。”
老范:
“东家,忍不了,天天都是这样,我都快疯了。”
老陈:
“你去牛棚那里哭一哭,发泄一下,心里能好受一点。”
老范:
“唉……去过好多次了,现在已经哭不出了。”
老陈:
“那你去外边再多静坐一下,想开了,心结打开也就好了。”
老范:
“去过了,以前一个月去一次,现在天天去也不好使了。”
老陈黯然的叹了口气,接着说:
“你在这里这些年,我都把你当亲人了,没想过你能离开。”
老范:
“东家,我也是拿这里当家的,可是最近,我总是想跟着孩子走,感觉活不下去了。”
老陈心里一惊,不再拦着老范:
“要说走也行,可你去哪里?总有个地方吧。”
老范:
“孩子给我托梦,让我往西边走。”
老陈:
“你往西走,也看不到孩子了。”
老范:
“我不为找孩子,往西走着,什么时候忘了,什么时候就停下。”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老范就拖家带口的走了,走到门口,看到门口的亭子学校,老范落泪了,刚来时,小安还是个奶娃娃,现在要走了,却把小安留在了这里。
豆花听人说,老范一直往西走,走走停停,感到伤心,就再换个地方。这一年换了不下十多个地方。一直走到了陕西宝鸡,突然心情大好,不伤心了,就常住了下来。在这里,老范不再教书了,别的手艺他也不会,就摆了个画摊,给人画各种山水画,可以挂在家里,也可以放在大堂里,很是好看。
老范画的花,就像春天里刚采摘的一样,颜色鲜艳,质感十足。哪天老范喝醉了,还会画一个妙龄少女,低头回眸,很是娇俏,又似眼中含泪,让人看了很是伤感。趁着醉酒,有人逗老范:
“这是谁家小媳妇。”
老范:
“不,这是个姑娘。”
人:
“住在哪里?”
老范:
“她在西边,一直往西走,就能找到她。”
人:
“往西走?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眼中有泪,不吉利。”
老范:
“哼……她疼……她那么疼,能不哭么?”
众人一看这是彻底的醉了,不再逗他。这时老范长胖很多,头发也没有几根了,肚子也是胖胖的,老范不经常喝酒,但老范会画‘小姑娘’的事是众人皆知的。
老范离开之后,那座曾经作为学堂的亭子变得冷冷清清。昔日在这里上学的孩子们也不得不回归到往日的生活轨迹,像从前那样帮助家里承担各种繁重的劳作。
而豆花呢,他刚来上学时可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儿,总是喜欢跟老范作对。上课时常常会突然发出奇怪的叫声,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有时还会偷偷拿起小石头朝老范砸去,把老范气得吹胡子瞪眼。然而如今老范走了,豆花却开始怀念起他来了。
想当初,只要有老范在,豆花就无需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去磨那沉重的豆腐。因为若是豆花没干好这活儿,他爹可不会轻易饶过她,定会挥起皮鞭狠狠地抽打她。而且要是豆花看不住家,晚上就只能可怜巴巴地睡在冰冷的草垛里。
一想到这些,豆花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对老范的感激之情。毕竟在那段时光里,尽管她时常惹得老范生气,但至少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啊!。